第一章: 斋元（一）(1/2)

首发：~第一章: 斋元（一）

不成想此番我没挣得卖瓷钱，倒遇了个这样妙的谪仙人。常听人家说话本常言“桃花运”想来我也遇了一遭。眼下他跟在我身后走在这风铃桥上，我只盼着这桥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雨声连绵幽幽，他在身后为我撑着伞，走了一路。距离不远不近

我紧紧抓着早已空空如也的篮子，想起方才那一幕唐突的相逢。

“他是真的好看啊，十界之中，怕是都没有这样好看的少年郎了。”

我默然想着，不禁笑出了声，心下一紧见他未发觉才安稳。

风铃桥下，便是葑菲路，路的尽头，即是雪柳驿。我就是在这里学习烧瓷的工法。

芃城擅青瓷，工坊自然俯拾皆是，唯有这雪柳驿肯为学徒提供客栈以休息。当时我初来乍到，便择了此处学艺，后来也得了些银两便搬离了此处，存了些家当在这里。毕竟素昧平生，任他再好看也只能带到大门口。没有让他进我睡觉吃饭的地方的道理。

今夜雨雾迷离，不见月华。道上并不显孤寂冷情，住家门前皆竞相悬着黄澄澄的灯笼，添了些暖融融的光芒。我方想起今日是斋元节，按照传统人人都要吃酥酪圆子。只可惜店家因这雨夜都闭了门，别人也都早早置办好了吃食阖家团圆。空寂的道路上，只有孤单的我什么都没吃，不得饱口福。

一路上，我与他都不曾说话，他随在我身后撑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我隐隐能感到他因疲倦悄悄调换了左右手。顿觉受之有愧，便说道

“公子就收了伞罢，雨也渐小了。

“无妨”他只是浅浅道。

直至天中不再有雨的痕迹，他才真正收了伞，走到我身边来。

此时，已是夜半。路旁灯火渐渐消散，只余几盏还留存无瑕的光晕。万物都被涤洗得一尘不染。宽敞的驿道上，唯余我们二人。

我停步，这才发他已淋湿了大半。水泽漫在璀璨的眼眸间，让人想要摘取。他身上原本穿着的墨蓝缎锦，此时已被雨濡湿了一大半，从手臂至肩膀处，俱已染成深深的墨色。他将两只手俱露出衣袖。手腕处还弥留着几颗水滴，此时我们正走到一盏将熄灭的灯前。灯影与雨雾交相辉映，添了几分肆意的诗意。

我又忆起这名字，我觉得这个名字一定在哪里听过。

我下意识望了望同行的人，他正朝我眯着眼笑。那神情就像掉进了酒缸里，使得我醉醺醺的。

“公子名作阿棹，却不知是哪两个字?“非我唐突非要知道他的姓名，都是江湖中人，彼此也确实没有告知真姓名的必要，只是和他走了这一路，一句话也没说不觉无趣些。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他道。

“袅袅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我几乎是下意识接了他这一句，话出口才觉得有些自夸的意味，又不好掩饰什么。却偷偷看到了他微微漾起的笑意。

正愁不知如何开启下一个话题，我们忽然看见了一个青色华盖的车下一名官宦打扮的男子正调戏着一个面貌姣好的女子。不觉转了话题。

“那青色的华盖，不用问便知，定是萧姓一族。”

谁知阿棹竟半信半疑得望了我一眼，道“是吗？”

“汎城一族，最尊贵者便是萧姓。我虽不问世事，萧府的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作为芃城最赫赫有名的府邸，萧府的老爷子是当今官家的亲叔祖。更是前任国子监的太师。因年岁久迈才请了假致仕。萧府门客犹如过江之鲫。一半都是向老先生求重玄之问的，剩下的，多是来学青瓷艺的。

说起这青瓷，还要从萧石二府联姻说起。这石府世代制瓷，瓷艺亘古又独绝，只因烧出来的瓷器如洇开的春水一般飘渺，看起来独有一种清绝的美，许名为“雨云青”。林萧两家世代联姻，一文一商。民间美名曰：萧石风致。

更别提这石家二小姐入选了昭仪。后更是入住中宫。两家更是恩宠不断了，此皆后话。话虽这么说，美则美矣，再美的事都有个尽头:

相传这一脉萧家子嗣细微，只单单得了个长儿郎。偏偏这儿郎诞生之后，两家竟像中了邪似的倒运气，先是萧老爷子患病仙逝，再是院内无名起了大火，烧死了生产不久的孩子她娘，后来更是中宫弄权，被废止冷宫，自此一蹶不振，现下虽还有些家底，但却已是中空外摇，徒有皮囊了。

于是这两家便都将这些怪事怨到这孩子身上，说这孩子是个妖魔的祸根。特特派门徒去庙里求了吉祥符，偏生那仆人是个不信佛的，那场邪火烧了他大半家产，他一气之下直接用废船载了婴孩，想要葬在江中。

至于那吉祥符上到底写了什么，便无人知晓了。谁知那舟竟划将不动，婴孩却渐渐在船上长大了，家人见状不忍，便也抱回去不冷不热地养着，不许他仕途读书，亦不许他烤瓷经商继承家业。于是这小儿郎，爹不疼娘不爱。家里人只等哪一日突发身疾，死了干净。”

我见他不回应，便自说自话了许久，说了这样多的话却也还是咽了半句:

故此，并无人见过那萧家长公子，传言他极其愚钝。相貌亦不堪。

“那萧家公子，想来也应该有十七八岁了。”

我边想着边就看了看身边的谪仙人，想到“同样都是十七八岁，怎么有的人就生的那样坎坷，有的人却生的这样好?”

他似乎被我看的有些发愣，道。

“姑娘想必听过这萧兰枻的一些故典？”

奇怪，他虽向我说话却并未看我。而是继续走他的路。做派虽唐突语气却极是温柔。但说到萧兰枻这三个字时，语气却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