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凤尾祥云簪(1/1)

首发：~第14章 凤尾祥云簪

翌日清晨，上京城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小雨过后，太阳才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整个上京城水雾弥漫，周遭都散着热气。

今日的朝堂颇为热闹，白靖远将幽王提到了正殿，所有经历过昨日婚宴的大臣均对幽王私离封地的举动嗤之以鼻。李衡不在朝堂，永宁侯李源倒是罕见地从道观里出来了，一身道袍，等着景帝公布对幽王的处置。

幽王藐视自己的权威，景帝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今日早晨，他从嘉贵妃那里得知此事同萧明月脱不了干系，他自然不敢对幽王处置太过，反而殃及萧明月，但也不能不处置，不然会伤了永宁侯府的心。

“幽王私自回京，定是上京城内有人给他做内应，否则，他是如何躲过城门口的搜查的？”一名御史开口道。昨日，他连夜写了折子请景帝处置幽王，但看如今景帝的做派，似乎只想将此事轻轻放下。

“定北王昨日抓了幽王，就没有问出些什么来？”

白靖远并未答话。有没有问出来，这不是由他决定的，而是由上首那位坐在龙椅上的人决定的。

最终，李源没有等到让他满意的决断。景帝只是让幽王在上京的府邸内禁足半年。不是遣返回幽地，景帝竟然是将他留在了上京城，真是一个好大的笑话。

李源叹了口气，他本就不该对这位皇帝抱任何的期待。

朝堂之事离上京的百姓终究是太过遥远，但有一件事却是让他们目瞪口呆：昨日刚刚成婚的嘉熙公主，今日就从定北王府搬了出来，至于缘由，众说纷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因为宁郡王对他那位表妹念念不忘，公主殿下看清楚了其中门道，心灰意冷之下从定北王府搬了出去。

王璃听闻了此事，只是冷笑一声。五个月前才说是才子佳人，五个月后就道是郎君负心，这百姓的心思真是多变。

她今晨早早地就醒来了，而后便着手搬回碧水阁，也没有告知白靖远等人。白熠还是收到管家的消息才赶过来同王璃道别的。

王璃知道，白熠是个比他还聪明百倍的人。两家的纠葛，他比自己看得更清楚。她很感激这些年来白熠的相护，但她同白熠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白熠匆匆赶来，只见到了王璃的背影。她头上的那只凤尾祥云簪，在阳光的照耀下极为耀眼。白熠慌了神。他压抑住了叫住王璃的冲动。他同王璃，最终只能走到这里了，这也已经算是很好了。

那日王璃牵着刚醒来不久的茯苓，在密道里靠着墙走。昏暗的密道里，只有阿雪手上的火把可以照明。突然间，王璃的脚似是踢到了金属物件，在密闭的空间里发出“哐哐”的响声。王璃好奇，忙蹲下身去捡。是一支凤尾祥云簪，同她母亲失踪那日戴的一模一样，她的眼眶登时湿润了。

彼时，三人已经离出口已经很近了，护城河潺潺的水声传到了三人的耳中。

“阿雪，你看，这是不是我阿娘的簪子？”

“是了，虽是失了光泽，但这簪子是夫人最爱的，我肯定认得。”阿雪双手抚摸着簪子的尾端，喃喃自语道。簪子的尾端曾被王璃刻了字，为“子欣”二字，如今还能依稀看得到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里，因为我觉得白家的每个人都对阿娘很好。”王璃哽咽道，“难怪舅舅认定是我父亲害了我母亲，因为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他们。”

王璃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忆起那日她母亲失踪时，阿雪和阿树带着八岁的她几乎跑遍了整条长乐街，将每个卖冰糖葫芦的商铺都问了一遍。她期待着她一转身，白子欣就站在身后，手中拿着冰糖葫芦，问她要不要吃。可是王璃最后只等到了白子欣去世的消息。

景泰元年的冬天，是近十年来上京城最冷的冬天，王璃在那个冬天里失去了最爱她的白子欣。在看到白子欣尸身的那一刻王璃再也没有忍住，在白子欣的灵堂里哭了整整三天三夜。白子欣下葬后，她就病倒了。

后来，王宪再娶，王璃以为，只有定北王府是能依靠的。只要她安安分分，就能安此余生。可是上一世她的余生很短，定北王府也并未能最终护她周全。今生，她终于摸清了白子欣的死因，竟是与定北王府有关，王璃知道，此生，自己同定北王府，只能是敌对关系了。

王璃与阿雪的情绪都没有崩住，在茯苓的面前哭了起来。年幼的茯苓并不知道一支簪子有何意义，只呆愣地拉了拉她们二人的衣袖。

“阿璃姐姐、阿雪姐姐，你们别哭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出去了，等出去，我让我哥哥给你们每个人都送一支簪子好不好？”

河水的流动声贯穿了整条密道，同王璃记忆中的哭喊声交缠在一起，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白子欣的气息，可王璃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李衡听茯苓说了密道里的事。他起先也同茯苓一样疑惑，一支簪子而已，能有什么值得哭泣的地方。但他很快也想到了景泰元年的事情。他记得那日他正随着父母亲在永乐街上的糖梨铺买冰糖葫芦，迎面撞上来一个小姑娘，焦急的问老板有没有见过她阿娘。李衡之所以会记住这位小姑娘，是因为她长得明眸皓齿，眉间一点红，头上还插着几朵红梅，活像一个画中的福娃娃。

后来，李衡听闻了定北王的妹妹溺水而亡，她的女儿在灵堂哭了三天三夜的事情。年幼的他并未细想，他只记得，那年的上京城很冷，他的父母仔细叮嘱他在国子监要看顾好自己，多着些衣裳。

如今细想，李衡倒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白子欣死在护城河，定北王府的密道也通往护城河畔。他当即着王勉去调查此事，他欠王璃的恩情，是怎么也还不清的。

此事于李衡而言还不算特别紧急，如今最紧急的事是幽王之事。他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茯苓，瞬间陷入了沉思。他不让她去国子监，有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觉得皇族众人同幽王关系密切，少不得会有其他心思。如今幽王突然入京，陛下并未严重处置，估计是看在谁的面子上。

还能有谁？能让陛下将这样大的事情按下的只有嘉贵妃和她的两个孩子了。

李衡知道，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让晋王掌权，永宁侯府才能在上京的洪流中立足。当天晚间，李衡同祖母、李源谈了半宿，而后，又在侯府的祠堂里跪了半宿。

“当权者不贤，不知百姓之苦，不识天下得失。吾不忘祖训，掌兵为护君，更为护民。今日时局突变，吾秉持祖训，以护民为先，却不得不入朝堂，定风雨。万望列祖列宗庇佑，遂吾志：守社稷，守疆土，护万民。”

李衡在侯府祠堂立誓，此后，永宁侯府正式参与朝堂之争，也真正倒向了晋王。

永宁侯府重回朝堂，第一步便是要拿回城南的兵权。

永宁侯府世掌城南营中十万精兵，只是近年来，永宁侯府避世，李源进了道观，这兵权就暂且搁置了，交给了李源亲家叶太师的二儿子叶锦。如今侯府要拿回兵权，叶锦却不乐意了。

“父亲，这兵权既已给了我们叶家，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况且，永宁侯都没有说什么，李衡一个世子，也敢来给我难堪。”叶锦气愤道，“您是没看到他那个猖狂的模样，在军营门口就将我拦下了，里头那些腌臜竟然还在起哄，他要投靠晋王我不管，但不能拉上我们叶家做垫背啊！”

“这兵权本就是永宁侯府的。当初也是我们叶家有求于人，侯府才将兵权暂时给了我们。如今侯府有难，自然是要还回去的。”叶澜道。他一贯不喜欢自家二叔的做法，特别是在对待永宁侯府上。

“你懂什么！如今不是兵权不兵权的事，而是那李衡投靠了晋王，他随时会把我们拉下水，那我们辛辛苦苦同翊王府建立的关系随时都有可能会遭到反噬的呀！”

叶澜并未答话。同翊王府建立关系，是他二叔一人所为，他认定按景帝的偏爱，定会将皇位传给翊王，才花了大把心思同翊王府打好关系。只是依他看，晋王才是那个更适合坐在皇位的皇子。

一番讨论不欢而散。叶锦转而将目光聚焦到了自己的女儿叶殊棠身上。

叶殊棠同李衡到底是相识多年，且早就定有婚约。李衡三年孝期早已过，若是能够尽早完婚，想来永宁侯府看在姻亲关系上定不会再纠着兵权不放。

打定主意后，叶锦就借给永宁候府老太太贺寿之名去找了李源，希望能尽快将二人的婚事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