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九章 抄经
再念及自己的境遇,他又寻思道:“自从晓得娘亲变成了大魔尊,我便时常忍不住怨天尤人,却忘了今日之果,便是明日之因。我需振作起来加倍努力,终日愁眉苦脸忿忿不平,不如洒脱地去面对。”
杨恒想起一事,问道:“大师,说到烟波斋,我却在奇怪真禅的功力为何突然变得那般了得,莫非您私下又传了他什么绝世神功?”
他自问自答道:“你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若论佛法造诣,藏经楼中的诸位大师固然冠绝本宗上下千多弟子,但他们的佛功修为,同样也出类拔萃,为门中翘楚。甚至不少大师,也曾做过各脉首座,主持过寺庙庵堂。”
“呀——”
明镜大师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已非单纯的修炼可以提升,而是要与佛法相合,彼此融会贯通,求得突破。所谓工夫在诗外,就是这个道理。需知于云岩宗绝学而言,追本溯源悉数来自于佛法奥义。有朝一日老衲若能隐退下来,也情愿日夜在此抄书读经。”
真禅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依稀看见有道窈窕的人影一闪而过,往明灯大师的静室方向潜行而去。
“不是我……”陌生女子辩解道:“你以为我愿意孩子变成这样么?”
陌生女子道:“好,这次看在你的面上,我暂且忍下。下回再有这种事,可别怨我找云岩宗的麻烦。”
明灯大师摇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也千万别乱猜。我只晓得,真源和真禅狗胆包天,居然联手把名震仙林的雪峰五真打得没脾气,连雪真剑罡都毁于一旦。这样的楞头青,不狠狠治治,将来如何得了?”
倒是真禅先反应过来,喜得一跃而起,向明灯大师躬身施礼。
明灯大师运劲一拽,将真禅拉进静室,说道:“你都听见了?”
杨恒心里一动,隐约觉得明灯大师的前半句话是在说真禅的事,可后面半句却似在提点自己。
杨恒想起小夜为自己撕衣裹伤之事,心里一暖,压低声音道:“大师,我见过严姑娘了。我劝她和您见面,但她不愿意。”
他送走明月神尼,晃悠悠回到寺里先探望过真禅,又转到隔壁杨恒的屋里。
真禅瞅瞅四下无人,诡秘地笑了笑比划道:“我不叫得惨点儿,怎么让师叔师伯们消气?再说,执法僧也会心软,板子打下时总能轻点儿。”
明灯大师静默不语,脸上流露出一缕少有的伤感之情,忽又一笑道:“多谢你啦,若非跑去烟波斋,也不会捱这顿板子。”
杨恒“嘿”了声道:“我这次下山都险些死过好几回了,捱几下板子又算什么?只是不清不白,捱得太没名堂!”
杨恒目送明山大师走远,问道:“师父,你是来接我回法融寺的么?”
明灯大师道:“或许真禅不是天生的哑口,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杨恒安慰道:“但我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对您仍有眷恋之情。甚至都还记得您当年最爱吃的东西。”
明灯大师明白杨恒的心思,故意笑道:“你这不是存心要贫僧好看吗?就像一只蚱蜢碰上老虎,你说是什么结果?”
明灯大师道:“当年真禅是被一位挂单僧人抱上法融寺抚养长大,后来和尚我当了这儿的方丈,也就顺手收了他做弟子。
杨恒原以为趁机还可见识一些瀚如烟海的佛门绝学,可一到藏经楼即大失所望。敢情那里全都是胡子花白老态龙钟的和尚,有些年纪稍小的也足以做真禅的父亲。每天做的都是整理佛经、誊写典籍的枯燥工作。
如今他的功力大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这种感觉亦随之越发的明显。
“睡吧!”真荤用被褥捂住双耳,含含糊糊回答说:“说不定他是想妈妈了。”
“你母亲的身份实在特殊,所以她不能认你,更不能将你带在身边。否则不仅是她,连你也会遭遇不测……”
迷迷糊糊睡到了后半夜,他突地一醒,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窗外偷窥。
明灯大师佯怒道:“你这臭小子,居然还在笑。”
紫衣少妇惊愕回首,刚想奔上前去,却被明灯大师晃身拦住,沉声道:“快走,不要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杨恒诧异道:“难不成空痕大师的考语还另有用处?”
他伤心失望地仰天怒吼,不知惊起多少夜宿桃花林的飞鸟。
“呼——”屋门打开,一个面蒙轻纱的紫衣少妇从门内冲出。
明月神尼道:“但你和真禅都只能在法融寺住一宿。明日清早收拾行囊去后山‘尽淘岩’报到。”
明灯大师道:“你以为这几十杖纯粹是为了无动真人的事么?少年人,刚极易折,明镜他们是藉这事故意挫你锋芒,这就叫玉不琢不成器!”
明灯大师微笑说道:“咱们的小夜姑娘待你可真不一般哪。”
明灯大师哈哈一笑道:“别说面壁十年,面壁一年明镜方丈都会嫌重!”
就听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含怒低语道:“孩子伤得这么重,你还劝我别生事?”
杨恒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大师,您是说……”
明灯大师道:“不止是我,令师明月神尼也到了楼下,正向明山大师讨教佛法。”
明镜大师缓步走到他身前,温言道:“你是否觉得,藏经楼里的那些位师父一个个老态龙钟,干不得其他,才将就着安排他们誊经抄书,管理典籍?”
杨恒晒然道:“真要我变得像老和尚他们那般圆滑世故,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听我说,真禅。”明灯大师悄然飘落在他身边,低低的声音透过激愤的啸音传入他的耳际。
明灯大师收敛笑容,毕恭毕敬向那老僧一礼道:“弟子拜见空痕大师!”
“他?”杨恒还来不及惊愕,已来到藏经楼的大门前,只见明月神尼正和一位老僧轻声交谈,神情极为恭谨。
“下一步就是要争取从这二十人里脱颖而出,成为最后四人之一。记得为师告诉过你的话,你如今要走的路,明昙师妹二十年前已经走过。我希望你会比她走得更远,更好!”
杨恒惊怒道:“什么人如此歹毒,害得真禅不能说话?”
就听明月神尼道:“真源,这位是明山大师,你也来见过。”
明月神尼道:“你忘了么,我曾说过,你已入选了了代表本寺参加樱花台的二十人大名单。还有真禅,你们两个都需参加在尽淘岩举行的试炼选拔。”
“算你说对了。”明灯大师面色一下变得郑重,徐徐道:“如果空痕大师单单说了‘很不错’三字,那没什么。要紧的是,他又加上了一句‘讨人喜欢’。
杨恒慢吞吞走上前去向明月神尼见礼,心里还记挂着那天的事道:“她有心替我受过,也不容易。可一心一意想息事宁人,未免太过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