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九章 重逢
杨恒笑道:“我省得,你是担心有人看出掌法来历,消息走漏令那仇家有了提防。”
那老者身材敦实,满脸半尺多长的钢须,显出威武强悍之气,一旁的少年却是身形修长挺拔,眉清目秀,穿了件灰布僧衣。
修长的身影瞬间化作一缕穿过林间的清风,翻越崇山峻岭,去向未知的前方。
“是啊,我看不明白——我看不明白自己离开了峨眉,到底该走向何方?我看不明白,前路茫茫究竟哪一条才是人间正道……”
杨恒一震道:“她是来救我的!”
明月神尼猝不及防,亏得一甲子多的禅功精湛,急忙应变,勉力仰身抽间,倒收气劲。
老者右掌魔气源源不绝注入他的体内,导引萨般若真气运行,沉声喝道:“再看这一掌!”
而今曲终人散,自己孑然一身孤零零伫立在空荡荡的山林中,更已成为云岩宗的逃犯,这种感觉委实复杂难言。
杨恒醒悟到老者正在传授自己一门旷世奇学,惊喜之下不及多想,急忙神凝灵台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地体悟真气运行之道。
杨恒警觉道:“这事跟你何关?”
眼前一蓬金星“劈啪”乱闪,杨恒浑身经脉暴涨欲裂,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暗红色淤血,身子如捆枯柴往斜刺里横飞出去。
绝尘仙剑的剑锋“嗡嗡”颤鸣,生生凝铸在距离真彦胸脯不到一寸之处,明月神尼自己也惊得渗出了一身冷汗,胸口气血翻腾难受之极,却是收劲过猛,真气岔道震得经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
“真源!”明华大师愕然收掌,与明月神尼异口同声地惊诧叫道,做梦也料不到这原该被幽禁于玄沙佛塔中的少年,此时此刻竟会奇迹般出现在这里。
耳听老者口中喝道:“意守灵台如盘石,气游丹田似烟腾!”
月近中天,峨眉山连绵起伏沉浸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夜风拂过,吹散白日的暑气,一莲蓬淡紫色的山岚轻轻荡漾在林木间,如薄纱遮面令这山色更增朦胧之美。
一转念间老者又低声诵道:“念催北辰惊紫宫,回首又望后人来!”
一蓬红蒙蒙的磅礴罡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荡过四五丈的空间,所过之处粗壮高大的古木被轰得粉身碎骨,现出一片平如明镜的空地,滚滚烟尘混合着漫天飞扬的殷红掌风,直朝林深处冲腾而去。
心念未已,他脚下突然一空,老者已携着杨恒腾空飞起。
杨恒目送老者远去,心里不知怎地生出缕依依不舍之情道:“这下又只剩我一个人啦。”
杨恒委实没有想到自己这一掌的威力一强至此,心道:“以此心诀催动真气,等若将三掌之力凝聚于一掌之中打出,除非对手的功力能胜过我三倍,否则谁敢直撄其锋?”
耳听“铿”地脆响,手里的断剑又被天庐神匕削去半截,碧如秋水的刀锋势如破竹,业已迫至真彦的胸前。
杨恒但觉掌中运转的那团火球直要爆炸开来,当下身不由己地吐气扬声,顺着掌势将积聚其中的刚猛气劲迸发而出。
与此同时一众女尼见恩师遇险,个个惊叫失声奋不顾身地冲将上来,十余柄仙剑层次并举,朝着石颂霜围攻过来。
杨恒却已无力响应他们的叫喊,饶是背上运气铁衣神诀护体,明华大师这一记无诤佛掌也不是好捱的。
那股迫入杨恒体内的浑厚魔气如烟如缕,在丹田内流转三周,卷裹起激荡惊悸的萨般若真气瞬间凝铸成一道洪流,经气海、神阙、巨阙诸穴重又叩向胸前。
那老者口中连诵真诀,待熔流涌过肘间的曲池穴时,来自丹田的第三波气劲又竞相追至,两下水乳|交融威不可挡,倏忽之间以雷霆万钧之势破开腕上的阳溪穴,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炽烈火球冲入右掌。
想到这里她忙向怀里收剑,也不愿趁人之危再将石颂霜重伤在自己的仙剑之下。
杨恒的心神兀自深陷在那三式雄奇瑰丽的掌法中无可自拔,禁不住问道:“老爷子,你为何要传我这三招掌法?”
话音未落杨恒丹田内第二波气劲生成,前仆后继破关斩将冲上胸口紫宫穴,与在其间游走驻足的第一波真气合二为一,顿时气势倍增,好似从千年火山下喷发出的炽热熔流奔入右臂经脉。
再凝神分辨钟声来向,竟发现这警讯乃是从雪窦庵方向传出。
杨恒摇头道:“我的正气仙剑和九绝梭在入塔时,都被老尼姑带走,需去讨回。”
石颂霜灵台感应到明华大师的一掌拍下,微凛道:“这老和尚的功力比之上次交手时,又有精进!若不擒下明月神尼,今夜势必无法救他脱身!”
此时阵内九名女尼在石颂霜的掌袖攻击下已渐渐不支,显出败相,但仰仗着剑阵的无穷变化,仍是将对手牢牢困住,紧缠不放。
杨恒知他当日没有杀死自己,便是看在了剑圣石凤扬的面上,显然两人之间有着甚为深厚的交情,当下回答道:“我的确还没有见过石姑娘的义父,不过他似乎有意将石姑娘嫁给厉问鼎的儿子,而且已答应了这老魔的求婚。”
明月神尼见此情景心头一松,暗自惭愧道:“若非明华师兄及时赶到,贫尼势必成为这妖女的手中人质。个人羞辱事小,连累师门清誉才万死莫赎。”
杨恒听他管厉问鼎叫“厉麻子”,管杨惟俨叫“杨老倌儿”,南宫北斗更是被他骂作“老狗”,名震仙林的三大魔头竟无一人能够幸免,惊骇之余也忍不住想笑,说道:“这本就是在下的家事,也该由我自己去解决。”
只见明华大师快逾飞电御风而至,无诤佛掌涌现淡淡金光,围魏救赵往石颂霜头顶拍落,要逼她回掌自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凉的夜风,抛开心头的杂念,认准峨眉金顶的方向御风而起。
奈何方才一剑刺出已极是勉强,这时想要收回又哪里能够?在平时原本极易做到的事情,此刻竟似难于上青天,手上酸软发不出气力,唯有眼睁睁瞧着绝尘仙剑受着一股惯性刺到石颂霜的小腹前!
眼见得石颂霜的玉掌就要切中明月神尼,心念稍转即可化擒为杀,将对方毙于掌下,而明华大师的右掌,明月神尼的仙剑,也同样攻至石颂霜的两处要害,彼此的生死全在对手刹那一念之间。
杨恒干笑声道:“石老爷子当我是他的外孙女婿。”
杨恒听老者的口气似乎很不以为然,不由得激起他骨子里的傲气,说道:“就是石姑娘带我去的始信峰拜会剑圣。”心里亦自疑惑道:“这老头竟似和石姑娘也十分熟稔,他究竟是谁?”
未等杨恒反应过来,老者左掌掌心沛然涌出一股雄浑灼烈的魔气,浩浩汤汤犹如长江大河莫不可挡,顷刻间沿着他的左臂经脉澎湃奔流直捣胸前膻中穴。
直到这时杨恒的双脚才重新落回沙地,老者松开杨恒双腕,黑黝黝的脸庞上隐隐泛起一缕红光,纵声大笑道:“这招‘星涌潮卷’气象万千威猛无伦,用来以一破百,最合适不过!再加上‘怒射天狼’、‘星垂平野’,老子足足教了你三招,靠它闯荡仙林叱咤四海已是绰绰有余!”
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已险到了极点。若是早一步避让,明月神尼招式未老,便可变招再攻;反之稍稍晚上半拍,却也难以逃过绝尘仙剑的凌厉一击。其中眼力、经验、胆气、智慧,乃至对对手心态的把握判断,尽皆缺一不可,实为妙到巅毫的神来之笔。
也亏得他心念转动极快,这一掌落下自不会要了石颂霜的性命,却足以让她左肩经脉震裂,拿住明月神尼亦是旋得旋失,无济于事。
那边石颂霜瞧见云岩宗的强援正在源源不绝地朝雪窦庵涌来,只怕过不一会儿明水、明华等人亦要赶到,自己若再不走,今夜便要沦为阶下囚。她本不欲伤了这些年轻女尼,然而事到如今也由不得自己了,当下冷冷叱道:“闪开!”
杨恒听这声音,不必多看就知是真菜他们到了。果然,真菜、真荤和真禅等法融寺的僧人各抄棍棒刀剑,风风火火地赶至雪窦庵前,只是不见明灯大师和小夜。
杨恒体内的萨般若真气自然而然生出抵抗之力,但与老者的魔气甫一接触,便被反卷进去不由自主地往丹田沉落。
“你要娶石丫头?”老者眼里神光一亮,道:“她愿意?”
老者观望着远处隐隐可见的峨眉金顶,问道:“娃儿,你体内的破心印已被老子解开,这就要去东昆仑么?”
“铿铿铿——”一串清脆悦耳的金石鸣响,天庐神匕碧光连闪,一气削断三柄仙剑,刀锋去势不休径自向真彦胸口刺去。
杨恒心头越发困惑道:“难不成是有仇家夜袭雪窦庵,来找云岩宗的麻烦?真他娘的倒霉,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赶在今晚来凑热闹!”却是和那老者相处久了,不知不觉就学会了他的骂娘四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