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三章 小镇
马建龙讪讪一笑收回目光，说道：“我是好奇她身后的那个秃顶男子——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传闻中的哈元晟么？”
原来大约在一个时辰前，苏建萍便和同门师兄马建龙一起奉命下山，前往留客镇探听风声，密访山下群雄动向。
凌红颐猜到了他的用意，脸上流露出一缕同情，默不作声地在旁相帮。
盛霸禅笑容可掬，还礼说道：“殷掌门客气。诸位远道而来，便请入观歇息。”
众人闻声一惊，往道旁的疏林中望去。一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手摇折扇，从林中缓步转出。他身材欣长，相貌清秀儒雅，甚而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妩媚，远远就能闻见衣发上散出的淡淡香气。
两人下了骡车后，走进留客镇上惟一的一家酒馆。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封山的大雪尚未融化，往年的参客和猎户还没进山，所以应是酒馆生意最冷清的当口。
不想那红衣少女冲着那斗笠少年大声招呼道：“小和尚，你过来！”
盛霸禅道：“石剑圣是世外高人，正道前辈，就算要替外孙女儿出头，也绝不至于伤了雪峰二真的性命。十有八九……”
但是殷长空刚到长白山脚下，就察觉事实上自己来得并不算早。一路之上他已撞见好几拨形形色|色的仙林人物，或正或邪尽皆往长白山而来。
殷长空不以为然道：“那个黄毛小丫头的话，有谁会信？”
盛霸禅面露为难之色，婉言道：“殷掌门见谅，宗师叔早有钧命：在大后天公议之前，任何人都不得与她会面。”
凌红颐幽幽一声叹息，问道：“好孩子，你打算在这儿跪到什么时候？”
“喀嚓！”足需一个成年男子双臂合抱的粗壮树干应声折断。真禅不停挥动乌龙神盾削斩树干，又扯下大捆大捆的树枝藤蔓，就在坟冢不远处开始搭建凉棚。
马建龙摇头道：“难说，这些魔道妖人性情古怪，谁晓得他们动的是什么心思？”说着将视线转向旁边一桌，见是一群寻常仙林豪客便也不以为意，又朝更靠里头的一桌望去。
褚惜衣不紧不慢道：“就在半个多时辰前，与她在一起的另一位贵派弟子在山下的小镇上，被人大卸八块了，死状很惨。”
殷长空认出紫袍男子，不由得微感厌恶地皱了皱眉。说起来这位紫袍男子也是仙林魔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与苏醒羽、桐柏双怪等人并称天荒八怪，姓褚名惜衣，有个“怜花斋主”的雅号。
离开拘禁宋雪致的囚室，盛霸禅便率着王霸澹、南霸天和天心池的一众长老及其门下弟子步出天下观，亲迎来访的天山神会宗宗主殷长空等人。
然而今年的情形显然有些不同，接连几天酒馆里的生意都是热火朝天，从上到下忙得不可开交。即使到了半夜里，也还会有人冲进来找酒喝。
盛霸禅不置可否，说道：“此次长白公议，敝派还有许多地方须得仰仗贵宗助力。”
凌红颐取出一块方帕，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温言道：“你想在这里多陪陪母亲？”
家——我有家吗？真禅悲切地想道：“过去我把云岩宗当家，后来娘亲来了又走了，那个爹爹还不如没有，我哪里有家？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
终于，他一咬牙站起身，走到坟冢旁的一排古木前，掣出乌龙神盾运劲斩落。
盛霸禅颔首道：“加上雪峰派也有六位得意传人惨死在杨南泰夫妇手中，无极真人焉能坐视不理？我猜也就是这两天，雪峰派的大队人马必至。”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迷茫，不在这儿跪着，自己又该干什么，又能往哪里去？
然后，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苏建萍和马建龙二人前往留客镇，正是抱着这样的目的。为了掩人耳目，不让魔道人物警觉，他们在下山前着实煞费苦心地乔装改扮了一番，装作一对外出探亲的小夫妻，并将两柄仙剑藏进了随身的琴匣里，还特意雇了一驾骡车。
马建龙低低嗯了声，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彩衣小姑娘。苏建萍娇嗔道：“怎么，看到美女就挪不动窝了？人家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小姑娘。”
那天他和杨恒母子分手之后，便随着凌红颐等人前往灭照宫。他先是将书信转交给了杨南泰，即由凌红颐领着来到了秦鹤仙的墓前拜祭。
凌红颐在旁默默看着他，语气像母亲一样慈爱柔和，缓缓说道：“真禅，你不是一个人。这里有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你的爷爷，还有阿恒和令师……你未来的路很长很长，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走过。”
殷长空心生不悦，就听盛霸禅忽然改用传音入密道：“实不相瞒，大魔尊并不在老君坛中，而是被关押在了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至于老君坛——那是张网以待，愿者上钩之处。”
本来这是在宗神秀与盛霸禅意料中的事情，甚而有意推波助澜，引来天下豪杰。
时近中午，酒馆里人声鼎沸，苏建萍和马建龙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点了几样热炒和一小壶暖酒，便开始着意观察周围酒客的动静。
那矮胖子见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向自己赔不是，心里的邪火消了大半，嘴里不干不净地低骂了几句，便接茬喝酒。
话音未落，忽听山道上有人笑嘻嘻接口道：“殷掌门高见，在下受教了。”
褚惜衣慢条斯理道：“诸位不是正和殷掌门聊得热乎么，小弟岂能扫兴？”
斗笠少年察觉到邛崃山君眸中闪动的凶光，心中暗叫倒霉，没奈何苦着脸挪步走进门里。
殷长空明明晓得对方说的是客套话，可入耳倒也舒服，微微摇头道：“盛兄过奖，不知大魔尊现在被关押在何处？”
南霸天面色一沉，催促道：“褚先生有话直说，何必转弯抹角闪烁其词？”
盛霸禅一时猜不透褚惜衣的用意，含糊其辞道：“有如何，没有又如何？”
马建龙点点头，道：“你忘了，跟杨恒在一起的，还有个名叫蝶幽儿的小女孩儿。”
盛霸禅不动声色，缓缓道：“魔焰嚣张，内忧外患，此举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褚惜衣道：“如果没有，那就当小弟什么也没说。”顿了顿，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接着道：“可要是有呢，那就糟了——”
他们并不清楚，其实真禅一直没有回峨眉山，而是从雄远峰径直赶到了长白山。
盛霸禅赞颂道：“殷掌门深明大义，不愧是我正道楷模，盛某深感钦佩。”
“杨恒？”殷长空怅怅吐了口气道：“竖子可恨，可惜了雪峰二真——”
“是桐柏双怪，”苏建萍凑近马建龙，小声道：“他们也想来凑热闹？”
自从天心池向正道各派发出邀约，要于三月初三公议大魔尊的讯息传开之后，这些日子长白山下各路人马纷沓而来，络绎不绝。
靠窗的位置有两桌。左边一桌只坐了个彩衣小姑娘，显然对满桌的山珍野味没兴趣，只漫不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热茶。在她的身后侍立着一个身材敦实相貌凶恶的秃头男子，双手低垂对这小姑娘甚是恭谨。
殷长空恍然，由衷赞道：“盛兄与宗掌门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同为飘渺三仙之一的宁长河见状疑惑道：“宗掌门这般大张旗鼓是什么意思？”
马建龙怒不可遏，正要起身论理，苏建萍忙将他按住，向那矮胖子赔礼道：“这位大哥莫要生气，他说的不是你。”
盛霸禅引着殷长空走入天下观中，说道：“殷掌门多虑了。再怎么说云岩宗终究是仙林砥柱，佛门正宗，尚不至于护短。宗师叔和我担心的是，他们会误信谗言，认定盛某杀害了空照大师，从而心有嫌隙，给了邪魔外道可趁之机。”
“难道是她？”苏建萍神色一紧，说道：“他们不会是来帮杨恒劫狱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