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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四章 吻别
杨恒心中奇怪凌红颐为何要带自己来这地方，迈步随她走入宗祠。
凌红颐又是声幽幽叹息道：“你还是不能原谅北楚，宽恕一个人就真的那么难？”
杨恒面色平和，徐徐说道：“这种滋味，我在十年前就已品尝过。可他还有灭照宫，还有像你一样忠心耿耿的部下。十年前的我，又有什么？你说得不错，这是报应。但这报应不该着落在我爹爹和真禅的头上。杨惟俨不是一直想做孤家寡人么，他如愿了——可牺牲的却是我爹爹和娘亲！”
“杨兄弟，”疾舞岩走了过来，低声劝慰道：“你没事吧？”
疾舞岩面露疑惑，杨恒也不欲多做解释，转而问道：“倒是你和魅嗣丽有何打算？”
一段寂静后，石颂霜终于狠下心来说道：“那么……我走了。”
疾舞岩爽快道：“我和魅嗣丽左右无事，就和你们一块儿去找苍山魅姥算账吧。”
疾舞岩呆了呆，就见魅嗣丽笑颜如花地拿着两串烤鱼走了过来，催促道：“快尝尝石姑娘的手艺。”
杨恒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要把胸中所有郁闷一吐而尽，缓缓地合上家谱道：“凌姨，我们走吧。”
凌红颐一言不发地凝望杨北楚的坟冢，明眸里流露出一缕哀色。
杨恒缄默须臾，问道：“如果你们抓到真禅，会不会杀了他？”
杨恒接连问过几个当地的山民，却无人听说过苍山魅姥的名头。众人寻觅了一阵，便在清碧溪旁坐下小憩。石颂霜从溪中抓了十余条活鱼，由魅嗣丽相帮着洗剥干净，用枝条串起生火烧烤。
杨恒心神剧震，刹那感觉有一股雄浑古远的无形气势从四面八方一起涌来。
两人穿厅过廊走了好一阵子，方才来到昆仑阁前。如今的昆仑阁前，业已看不出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的丝毫痕迹。十六名灭照宫护卫清一色的玄衣黄带，肃立在正门两侧，见到凌红颐和杨恒齐齐施礼。
杨恒避而不答，目光投向远处巍峨耸立的昆仑阁道：“凌姨，烦劳你带我去见他。”
那些灭照宫的守卫看见杨恒到来，均都又是惊讶又是恭敬。毕竟神藏峰大战时，杨惟俨曾当众宣布由他接任灭照宫副宫主一职，无论杨恒乐意与否，这些守卫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将他引入宫中。
疾舞岩笑吟吟瞧着杨恒，压低声音道：“先是幽儿姑娘，再是这位石姑娘，好似娥皇女英绝代风华——杨兄弟，不晓得我和魅嗣丽何时能讨杯喜酒喝？”
他将剩下的纸钱全都烧在了秦鹤仙的墓前，又代真禅向她磕了三个头。
似乎在睡梦中觉察到众人在说自己，小黄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半睁开眼睛，漠不关心地瞅了瞅疾舞岩等人，又将视线转向落英天阶，猛然喷出一道黄雾。登时光华暴涨，一束精芒犹如蛟龙般顺着天阶攀岩而上。就像一条针线，转眼间金光散去，两旁的崖壁合拢将天阶重新隐没。
他尝到她咸湿的泪水，心几乎疯狂，压抑太久的情感摧毁了理智的禁锢，从喉咙里呐喊出深深埋藏的心声道：“我不要你离开我！”
杨恒摇摇头，说道：“疾大哥，我很好。谢谢你，咱们后会有期。”
他点燃香烛，看着纸钱在吞吐闪烁的火苗里慢慢变得亮红，又渐渐地黯灭，化为了灰烬，就像养父的一生，平凡而绚烂，最终被风吹去。
凌红颐却咄咄逼人道：“虽然不愿承认，但你已默认了我的说法对不对？”
用么指轻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杨恒吻着她的发，在她耳边缓缓道：“别怕！我们一起面对所有，一起去救醒他——记住，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石颂霜将小黄魑的来历说了，哀伤道：“可惜天妃师叔驾鹤西去，这小家伙又是口不能言，它的真实来历怕是永远无从知晓了。”
“这是老宫主在三年前加上去的，”凌红颐说道：“还有真禅的娘亲，也被一并添加了上去。这事老宫主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北楚遭遇变故后，我才在陪他修缮家谱时偶然发现。”
魅嗣丽笑道：“也不知它的名字。石姑娘，你何不替它再起个名儿？”
他从包裹里取出上山前购买的香烛纸钱等物，先祭拜过杨南泰的衣冠冢。
唇分之际，杨恒捧起她泪流满面的俏脸，任由心情激荡，痴痴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杨恒一愣，凌红颐平缓的语音却暗藏着比刀锋还要犀利地质问道：“只因他是你的兄弟，你便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哪怕他杀死的是自己的生父？真禅不是三岁的小孩，他必须为自己的作为负责。没有人想杀他，但他不能逃避责任！”
石颂霜垂首沉吟，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名字。杨恒道：“不如就叫它‘小魑’吧。”
杨恒不由笑骂道：“笨蛋，一个女孩子甘愿和你同生共死，随你浪迹天涯，你说她是为了什么？”他拍拍疾舞岩宽厚的肩膀，问道：“你也愿意为她而死，愿意一生守护着她，对么？”
杨恒的心仿似也随着怀抱一起空了，伫立原地良久未动。高远空阔的蓝天下，石颂霜的倩影渐渐地去远，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在视线里模糊。
魅瑙仔看得瞠目结舌，忍不住伸手去摸小黄魑的脑袋。不妨小黄魑一记低吼，甩头张嘴咬向魅瑙仔的手指头。
他的心深深震撼，久久不能自拔，视线一一瞻仰过供案上的灵牌，遥想当年杨氏先祖们金戈铁马笑傲仙林的铁血风姿，胸腔里的热血身不由己地沸腾。
走远，走远；远走，远走……两人的身影逐渐分离，在午后的阳光下拉出一条魂断神伤的线迹，宛若一曲离歌在唱。
出乎杨恒的意料之外，在这两座坟墓的不远处，还有一座杨南泰的衣冠冢。
这是怎样的痛楚，怎样的黯然销魂？石颂霜的心一阵颤栗，泪水如溃堤，迷失在杨恒火热有力的亲吻中。
她将篮里的花分成三束，摆放在了杨南泰、杨北楚和秦鹤仙的墓前，絮语道：“我每天都要来这里一次，在他们的坟前摆上一束花。”
她走到供案前，双手恭谨地捧起一本厚厚的泛黄书卷，默不作声地交给杨恒。
杨恒别有感触，沉默下来。凌红颐侧脸道：“如果说这是报应，那么这报应也未免过于残忍。阿恒，回来好么？在这世上，你已是老宫主惟一的亲人，也是惟一能够帮助他的人。我想南泰有知，也希望你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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