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七章 师门
众人停止戏水,真烦笑吟吟问道:“请问五位施主前往金顶禅院有何贵干?”
孙二姑瞥了眼溪里的真烦等人,却并未认出杨恒就是那个曾在小镇酒馆中将他们打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的关东大汉,低声说道:“巴老大,须得防范这群小秃驴通风报信坏了咱们的大事。”
几年过去,法融寺依旧是一派门可罗雀的冷清情景。当年在法融寺里出家的僧人,或还俗或转往他寺,只剩下真菜和真荤二僧还算是杨恒的旧识。
巴星绝似感觉到不妙,向五毒叟招呼道:“秦兄,速战速决,莫要惊动了山上的老秃驴!”
巴星绝一时没想明白真诚口中的“真源”到底是谁,冷冷一哼道:“葛阳,给这小秃驴放点儿血!”
真烦扮了个鬼脸道:“好啊,咱们来打水仗!”双掌往水面上一拍,“呼”地一股水柱冲天而起,撞散黄烟直朝五毒叟迫去。
“干你妈!”君山二虎里的老大葛阳怒道:“你们只管指路就是!”
“哗啦——”不防他的手一抖,从青天良的衣衫里滑落出不少物件掉在了地上。
巴星绝等人听这几个和尚七嘴八舌争来吵去老半晌,也没说明白金顶禅院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不由心头生火。五毒叟沉声喝道:“都给我闭嘴!”瞧来瞧去觉得真诚还算老实,便伸手向他一指喝令道:“小和尚,你来带路!”
巴星绝点点头,招呼身旁的五毒叟道:“秦兄,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只是明月神尼生前嫉恶如仇,更对灭照宫深恶痛绝,却不曾想百年之后竟会受到一干魔头如此的礼敬拜祭,九泉之下若真有灵,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就听孙二姑问道:“喂,小和尚!去金顶禅院的路怎么走?”
鹧鸪天怔了怔,弯腰将这些物件一一捡起细认,说道:“这妖狐身上藏着的破烂玩意儿委实不少。嘿嘿,还有好些个药瓶。想必他也清楚自己仇家遍布天下,当然到哪里都少不了内服外敷的金创药。”
杨恒笑容一敛,说道:“五年前我就是顶替他,参加的樱花台闯阵。”
赫连兄弟领命而去,尹自奇笑着伸手抓住青天良的狐狸尾巴,将他的半截身子拎了起来。
“砰!”双掌交击,五毒叟的身躯如捆柴禾倒飞出十多丈,摔落在地没了动静,竟是被他势大力沉的掌劲硬生生震昏过去。
他百思不得其解,蓦地心头微动,隐隐约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无法就此断定。
杨恒回头望去,只见真烦、真诚等一干玩伴与好友,已来到屋外。
杨恒湿漉漉泡在溪水里,见五毒叟等人起意杀人灭口,当下也不客气,使出五成功力呼地一掌迎上。
几年不见真烦还是那副洒脱不羁的老样子。他笑嘻嘻走到杨恒跟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不知小僧该称呼施主‘杨副宫主’还是‘真源’?”
真烦不以为然地摇头,打断道:“错了,错了,怎么会是左拐?应该右拐才对!”
他越想越是兴奋,又道:“青天良对活死人丹的药性和威力不会不知,如果要从厉问鼎的炼丹房里盗走什么,那活死人丹必定是其首选!而他素来谨慎,在盗走活死人丹的同时,绝不会忘了拿上解药……我早该想到的,否则亦不必这三年来舍近求远,去找什么连司马老哥也寻觅不着的漆胆黄莲!”
原来杨恒与青天良适才的那一番生死相搏,说起来似乎激战了许久,实则尚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待到山上群雄闻讯赶来,这场血战早已尘埃落定。
真烦笑吟吟道:“我在林子里布了个小阵,那位女施主正忙着转圈圈玩儿呢。”
真烦等人脱鞋的脱鞋,宽衣的宽衣,嘻嘻哈哈闹作一团,纷纷跳进水里。
孙二姑又气又心疼,骂道:“小秃驴,快将镯子还我!”纵身朝真烦追去。
※※※
这时候灭照宫群雄感念明月神尼十余年里对杨恒的抚育教诲之恩,悄悄互换了个眼色,便由盛西来、尤顾东带领,也在她的塔碑前站成一排,焚香祭奠。
真诚摇头道:“以小僧的经验,还是躺着睡舒服些。”伸手在葛阳身上轻轻一推,就见他魁梧的身躯直挺挺仰面倒下。
这时真诚探指点倒葛风,瞧见真烦悠悠然独自一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便问道:“那位追你的女施主呢?”
杨恒轻笑道:“真菜师兄,还是你厉害。我只听说过舌灿莲花,未曾想你居然能口吐活鱼,委实神通广大教人叹为观止。”
杨恒道:“我想上山拜祭恩师,并将青天良的首级献于她的坟前,以慰在天之灵,尚请大师准许。”说罢身后的尹自奇打开手中锦盒,里头装的正是青天良的首级。
真诚大怒,叫道:“真源,你还有没有点儿兄弟义气?回头我跟你没完!”
神思飘忽间,只见明水大师一身大红袈裟步出山门,双掌合十向他高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不知杨副宫主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尚请恕罪。”
“去,当然要去!”真菜一跺脚,满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庄严肃穆,说道:“我若是不照看着点儿,不定你们又要闯什么祸……喂,等等我——”
杨恒心知肚明葛阳已遭了真诚的暗算,笑着道:“站着也能睡,厉害厉害!”
自明月神尼惨死于青天良之手后,云岩宗也曾多方打探这老狐狸的行踪。只因青天良行踪飘忽,兼之生性多疑,稍有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令人追之不及,故而始终未能将他擒获。不想杨恒甫一执掌灭照宫,就向云岩宗送上这份难得大礼。
杨恒点点头,将刚才的打斗简略说了。盛西来闻言吩咐道:“赫连豪、赫连杰,你们立刻带人去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真菜气不得,笑不得,脸颊上的肥肉一颤一颤,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狼狈局面。突然真烦打从水下冒出,“噗”地一口凉水喷得他满头满脸,笑呵呵道:“这就叫做‘醍醐灌顶’——”
这时候竹庐方向传来灭照宫群雄的呼喊道:“副宫主!”“阿恒!”
杨恒于医道仅是一知半解,并不精通,当下不再多想,索性将药瓶尽数纳入怀中,以秘藏之术收起,倒也不嫌累赘,思忖道:“司马老哥就在黄山。我只需将这些药瓶送去,以他的医道学识自能分辨出来。但愿……这里头会有活死人丹的解药,能够救醒厉青原。”
真诚佯装害怕,连声道:“是,是、是……往金顶禅院的路原也好走得很,只需沿着这条小溪上行,走出林子后往左拐——”
孙二姑冷叱道:“好小子,敢在老娘面前装蒜!”振腕祭起玉镯砸向真诚背心。
他来到明月神尼的塔碑前,献上青天良首级和各色鲜果素斋,而后燃香默祷道:“老尼姑,我来看你了。这次我不仅带来了青天良的脑袋,更要令灭照宫和云岩宗从此永休干戈,再不相互仇杀。记得你说我是你平生教过的最好弟子,其实我该让你最头疼费神的弟子才对。我曾经愤世嫉俗肆意妄为,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伤害。而今我要一一补偿,要让你在九泉之下为我含笑骄傲……”
杨恒眨眨眼,有了主意,说道:“就算现在认识也不晚啊,我知道有个好去处,就在法融寺左近。想睡觉的留下,想玩的跟我走。”
祭奠过后,明水大师请杨恒等人前往金顶禅院用斋饭,当晚群雄便借宿在法融寺中。由于明灯大师继承空照神僧衣钵,归隐上方圆,法融寺的主持便由真菜接任。
没等孙二姑施法收回,真烦斜刺里飞出稳稳将玉镯抓到手里,嘻嘻一笑道:“上好的玉镯说扔就扔,女施主果然财大气粗。不如就送给小僧,咱们结个善缘。”
真菜摸摸光秃秃的脑壳,说道:“这么说,我床上不会又爬满小虫子了?”
“噗通!”冷不丁真诚溜到他的身后,在背心上使劲一推,笑道:“真菜师兄,你也下去凉快凉快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良久之后真诚小声问道:“真源师弟,你当了灭照宫的副宫主,还会不会与云岩宗拔剑相向,拼个你死我活?”
不晓得为什么,说话时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丝毫不以副宫主的名头得意,反而怀念起被人称作“真源”的日子。他听得出,明水大师的话语尽管客气,但不冷不热的神态和暗藏警惕的眼神,分明是把自己当做来找麻烦的魔头。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絮絮叨叨地劝说杨恒莫胡闹,哪知话刚开头,屋里的人早已呼啦啦走得一个不剩,连真荤和另几个法融寺里的小和尚也不见了人影。
忽听真荤乐颠颠地跑进来叫道:“真……杨副宫主,你看外面都是谁来了?”
巴星绝“啊”了声吓得掉头就逃,便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和杨恒动手,只是心里想不明白云岩宗和灭照宫势同水火,两家人怎又走到一块儿去了?
众人正玩得兴高采烈不亦乐乎之际,对面林子里蓦地闪出几道黑影。为首之人相貌儒雅手摇折扇,身旁的一男一女分别是个花甲老者和打扮妖艳的中年妇人,再往后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亦是满脸煞气令人望而生畏。
真烦和真诚悄悄对视了眼,均瞧出这伙不速之客夜上峨眉来意不善。似这般窥觑云岩宗神功宝典的鸡鸣狗盗之徒,几乎每月都会有上几拨,真烦等人早已司空见惯。
葛阳还是不应,真烦吐了吐舌头道:“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真菜抹去脸上水渍,叫道:“好,我也叫你尝尝‘泰山压顶’的滋味!”两百多斤的身体一蹦多高,似小山般压向真烦,轰得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