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章 太子党
菡叶深深望了裴潜一眼,轻轻叹息道:“段大人,你不该这样的。”
裴潜大吃一惊,瞪视莫大可道:“这小……皇子也在泰阳府?”
“他本人就是太元圣母的俗家弟子,有名的太子党。”莫大可心情倒似不错,问无不答道:“可玉清宗和唐将军更看好二皇子,如今两家斗得很厉害。你也就不难理解,为何陛下要派三皇子前来督军了。”
剑锋距离裴潜咽喉尚有数尺,一股锐利的寒气已迫入他的体内。裴潜顿觉浑身十万八千根毫毛根根倒竖,身形已被剑!锁定,根本无处遁形。
“铿!”莫大可横枪招架,竟被对方一剑劈得身形剧震,仰面从马背上翻落。
“哧哧哧哧——”身后的八名亲兵掣动天狼神弩,向水蓝色身影射去。
他迟疑了下接着道:“第二,晋王已抵达泰阳府。这是绝密,不得外泄。你暗中派人查找他的行踪,并将行辕保护起来。要快,咱们不能落在后头,让人笑话。”
真要命!裴潜怒了,他倒不是怪莫大可不够朋友,因为换作自己连第二枪都不会发,就会立马闪人。莫大可敢跟古剑潭四大老之一的水中天连拼两个回合,已经算是很给裴潜面子了。他是生气,泰阳府的治安为何这么差劲,打了半天都不见有巡夜的官兵出来吆喝两声,罩罩场子?
裴潜的嘴唇动了几动,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清楚,除非自己想找死,否则只能把这一声在心底呼喊了千万遍的“姐姐”牢牢按定在嗓子眼里。
话还没说完,裴潜已阔步迈入衙门,径直走向坐在大堂中央的史书德。
“烟花巷。”裴潜一拍马屁股,大黑马踏踏踏在原地踏步。
这骂声响亮无比,连裴潜自己都被吓一跳。晋王嘴角的笑容登时凝结,讶异地看着裴潜,问道:“这位兄台,你好像很不高兴。”
史书德怔了怔,见段悯谦恭含笑向自己施礼,憋了一上午的火稍稍消了点儿,坐着不动道:“段大人,你也来得太晚了。”
孰料裴潜的脸色说变就变,笑吟吟地躬身一礼道:“史爷,下官就是段悯。”
裴潜怏怏收回目光,望了望手中的神棍,发现棍身上多了两道浅浅的剑痕。他忍了又忍,最终禁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姥姥的!”
“嗯?”莫大可愣了下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走吧。”莫大可拽起裴潜道:“文忠的府邸已经腾出来了,今晚就可以入住。”
差不多一个月前,他曾经干了一桩让水中天永生难忘、切齿痛恨的事情——在玉江边的山林中,色无反顾地侵占了这位古剑潭大佬的宝贝女儿水灵月。
裴潜摇摇头,很同情地看着史书德,悠悠道:“恫吓朝廷命官,再加二十——”
裴潜如梦初醒摇了摇头,将视线缓缓移转到女尼身前的那年轻男子脸上。
“我操你姥姥!”史书德忍无可忍,举起醋钵大的拳头砸向裴潜面门。
“呼——”一条水蓝色的身影从左边的楼顶飞掠而下。人在空中,一柄青光湛湛的仙剑业已铿然出鞘,如同劈裂夜幕的闪电直斩裴潜头顶。
裴潜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到一双清幽朦胧的眼眸穿越过滚滚红尘,正悄然向自己望来。他的呼吸一下子消失,不自觉地迎上那两道幽幽的眼神。
裴潜满面惊诧道:“史爷,你这是怎么了?好吧,下次我一定请上史爷一起去。但不知您是喜欢上头呢还是想呆在下面?”
然而他的右脚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里头一个破锣般的嗓门又叫又骂道:“段悯呢,为什么还不见人?告诉他,若是怕了老子不敢露面,就赶紧放人!”
他叫得起劲儿,身子往后退得更起劲儿。方才与水中天的两番交手,实力高下立现。他又不傻,岂会为了一个新交的狗屁朋友豁出自己的老命?
莫大可笑道:“放心吧,就算要排队砍头,轮到你刀口早就钝了。晋王的住处别说你不知道,连唐将军也未必清楚。在进军营之前,他的一切行藏都是绝密。”
裴潜很想让莫大可一个人在街上顶着,自己趁机开溜。但是水中天对莫大可却毫无兴趣,他是卯上裴潜了。他的身形就似一股吹拂过长街的水蓝色夜风,迅即拉开了破军金枪与背心之间的距离,振腕挥剑挑向裴潜咽喉。
七年前在那个离乱恐怖的夜晚,她背负着他杀出重围。当他从昏睡中苏醒,见到的却不再是她,而是老鬼。从此裴潜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直至今夜的意外重逢。
水中天丹田提气,目光扫过长街,心知今晚的复仇行动已经失败,当机立断借着易司马的掌劲回挫之力飘身跃上屋顶,冷冷瞥了眼刚从地上爬起的裴潜,寒声道:“小贼,你等着!”身形一晃,消失在屋脊后的夜色里。
他刚下马,检察署主事刁成义便迎了上来,低声道:“段大人,里头有人在等。”
马蹄声响,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丝毫杂毛的照夜狮子马风驰电掣来到近前。马上骑士微抬左手,接住了从空中跌落的玉扇,微笑问道:“两位没受伤吧?”
念及于此裴潜一翻白眼,老实不客气道:“什么,你想谢谢我豁出小命给了殿下这么一次见义勇为的机会?岂敢岂敢,客气客气……”
“你?!”史书德的脸腾地变红,又慢慢由红转黑,霍然起身道:“你敢再说一遍!”
这念头刚刚冒出,夜空里响起一记清朗的啸音道:“住手!”
这可是要动真格的啊,刁成义等人虽说也不满史书德的飞扬跋扈,可毕竟人家背景深靠山硬。封个把赌场,抓个把打手,杀杀史书德的威风敲点钱财也就行了。如果真把事情闹大了,绣衣使衙门也吃罪不起。但是他还没开口相劝,史书德已叫骂道:“段悯,你有种!知道我妹子是什么人么?你等死吧!”
※※※
紧跟着一个赤手空拳的黑衣老者只比玉扇的速度慢上一线杀到近前,抬掌拍向水中天的胸口道:“水兄,久违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找了整整七年的人。她长得很美,美得让人忿忿不平——为什么老天爷将世上所有钟灵之气都毫不吝啬用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混账!”易司马一记冷喝,眸中的寒光如刀锋般刺得裴潜心头一寒。
这场黑市拍卖进行了两个多时辰。裴潜始终心不在焉,时不时偷偷望向坐在晋王身边的菡叶女尼。可是自从那惊鸿般的一瞥之后,菡叶再也没有往他这里看上一眼。反而是晋王经常侧转过头,和她低声说上几句话,有时候说着说着还会笑起来,那亲密熟稔的情形教裴潜牙根发痒很想咬他一口。
莫大可道:“这就是他的事了,咱管不了那么多。”顿了顿又道:“段老弟,你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哪里不舒服么?”
刺客不等八名亲兵换过弩匣,左袖飞卷又激射出数道寒芒。“噗噗噗——”八名亲兵连声惨叫,顿时三死五伤摔跌马下。
“史书德,泰阳府有一半的赌场都是他家开的。”刁成义生怕裴潜搞不清楚这人的来意,又补充道:“昨晚文书署的人对他名下的一家赌场例行检查,不想对方态度恶劣,还打伤了三位绣衣使。牛大人气不过,就带人把赌场给封了,又抓回十几个伤人嫌犯丢进了牢里。结果史书德一大早就来衙门闹事,要咱们立刻解封放人,否则便将……将赌桌摆到衙门口来。”
“铿!”水中天被迫回身出剑飞挑,玉扇唰唰翻转高飞上天,却丝毫无损。
丢你娘的,老子乱七八糟想那么多干嘛?裴潜狠狠一甩头,却听“嗤”地微响,有一抹寒芒堪堪从他耳边掠空,消逝在浓重的夜雾里。
裴潜话音刚落,史书德又在衙门里大吼道:“刁主事,你在门外嘀嘀咕咕什么,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快去把你们的段主办找来!”
“易司马!”水中天面色微变举掌相迎。双掌砰然交击,两人功力悉敌各退三尺。
“口下留德啊,段老弟。”莫大可也在打量那个黄衣青年,唇角上翘勾勒出一条难以名状的笑意,低低道:“这位便是晋王爷,当今的三皇子。”
水中天心无旁骛,发挥出空照级高手应有实力,汗青仙剑如影随形划向裴潜背心。
这世上的事没有最衰,只有更衰。人要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让人瞧见自己被水中天追杀得灰头土脸,还口口声声以“小贼”斥之,已经很衰了。偏偏出手相救的,居然会是晋王,而菡叶就跟在他的身后目睹了一切。
与此同时刺客的左掌凝动一道青色光飙,朝着裴潜的胸口凌空劈击。
目送菡叶的背影远去,裴潜的胸口像是捱了重重一记闷棍。他相信她已认出了自己,但又形同陌路。惟一的一次开口,还是在责备他。
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裴潜一身酒气衣服也没换,骑着大黑马来到绣衣使衙门。
裴潜的眉宇不经意地挑了挑,收住右脚道:“两件事,立刻办。第一,攘外必先安内,查查看咱们绣衣使衙门内部是否有奸细渗入。就从内务署查起,无论官职大小一视同仁,对那些能够触及机密军情的官吏,更要用心去查。”
“易司马?”裴潜当然听说过。这人号称当世三大神医之一,连皇帝老子都想招揽他入宫担任御医首领。可这位易神医却偏偏跟定了皇帝老子的儿子,而且一跟就是二十余年。几乎是从晋王出生起,就已在其身边。
裴潜的心一阵失落,视线追逐着菡叶欣长的身影,脑海里有个不确定的声音在说道:“她看见我了,她认出了我!”不由自主问道:“晋王住在哪儿?”
“小子,你这是和殿下说话的口气?”易司马阴冷道:“至少也该道声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