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六章 老皇帝的病
钱沛愣了下，心中奇怪：她这话为什么是看着我在说？
他今年刚过完五十岁的大寿，因为保养得当，丝毫未显老态，给人一种儒雅和善的好感。
“京里的形势不太好，连我的不少门生子弟都在偷偷和唐王的人联系，为自己寻条出路。”叶慧山开门见山说道：“陛下一病不起，朝政也被蔡祟洲这些奸人们把握，御史中丞郭清则一反常态抱病不出，老夫也是独木难支啊！”
他原本不是太监，而是禹澄清的侍卫头领。当年禹澄清篡权夺位，登上大楚皇帝宝座，群臣论功行赏，只有王瑾贤进宫当了太监，也算得上是奇人奇事。
很快，钱沛就找到了药味的来源，那是一栋坐落在秋声紫苑西南角的小园子，周围戒备森严，至少有一百余名御林军在把守。
钱沛照例取出一封晋王的亲笔密函交给叶慧山，叶慧山仔仔细细，一字一字看完，放火烛上点燃烧了。
钱沛毛骨悚然，他可以立刻破墙而入，帮助老皇帝实时暴毙早日升天，但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几乎为零，因为所有与冲动有关的故事都在告诉人们，有时候，付出代价未必成功。
一切都明白了。此际正在接见尧灵仙的人，只是一个替身。
叶慧山摇摇头道：“难，这种事我只能当面恳请，可自从陛下移驾秋声紫苑，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王公公。”
然而现在叶慧山却说出如此丧气的话来，其中未必不是在隐讳表达某种含意。
他能够想办法，耍手段，将曾神权、黄炜、子虚真人和那些黑衣杀手送进地狱，他也很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让白日寒搭乘地府马车去和这些人来个大团圆。
“好，我进去准备一下，你在此稍等片刻。”尧灵仙说罢起身离去，过了半晌，钱沛看见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神仙般的尧灵仙款款而出，心头的涟漪又开始不由自主的一圈圈荡漾开来。
一进门，钱沛惊奇看见墙角的黑瓷花瓶上摆放着一束芍药：这莫非是昨天老子摘下来的那束？
他迅速查看了一下残留的药材和高太医留在桌上的药方，愕然发现上面的笔迹竟是老皇帝的，这么说来，药是送给老皇帝的？而这药方分明是用来……
叶慧山轻拍膝盖，颔首赞道：“好，好主意！对晋王殿下自然也得评说几句，但要明褒暗贬，以陛下的睿智定不难看出其中含义。这份奏折一上，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势必蜂拥而上保奏唐王，如此陛下为了稳定京师局面不让唐王党失控，他肯定会下旨召回晋王，以制衡唐王。”
钱沛接着想到，禹澄清是三个月前移居秋声紫苑的，一个多月前开始停止朝会，如此推算，他的魔功已行将大成，最多也就还有三、四十天左右的时间。
“当然，也要提到玉清宗和曾皇后跟唐王渊源深厚，对他寄予厚望，以此说明他在朝在野都能获得各方势力强力支持，将来登基必是水到渠成，不致酿成朝局动荡。”
如果鬼狱门的前辈们没有记录错误，这是“玉皇宗”独有的一种法坛。玉皇宗原本也是云陆九大派之一，但混的很惨，在前朝时就被智藏教和玉清宗连手灭了。
如果禹澄清完成这次转换，他就会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妖，老鬼、居巫奇、东方发白、圣元上人……所有正魔两道的头牌人物，统统将被他踩在脚下。
钱沛这时不禁由衷感谢鬼狱门先人们的博学多闻，魔功的答案是玉皇宗的“乾坤一统诀”。
来到秋声紫苑外，车驾停下，钱沛藏在隐形披风里恋恋不舍的低声道：“我去了。”
他脑海蓦地灵光一闪，明白了舜煜颐的意思。她是在婉转指点他，自己却心甘情愿退居幕后。
尽管已是女子面容，尽管时光在她的身上发生了倒流，但钱沛依旧可以确定那张脸是谁的。
翰林院侍读是从四品的京官，而驿丞不过是个负责在驿站里接送客人，整理房间，管人吃喝的小角色，连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何况去的又是南荒，活下来人也废了。
禹澄清。
整个转化过程大约需要九十九天。之所以说“大约”，是因为往往修炼者等不到最后一天，就会走火入魔爆精而亡。
舜煜颐沉吟须臾，看了眼钱沛说道：“唐王党在朝中得势，日益飞扬跋扈也未必是件坏事。无论如何，晋王不宜久留北疆，还是要请陛下亲自将他召回为好。”
答案就在盘膝端坐在八荒六合太极坛顶层的那个黄袍人身上，那是一个年轻妖艳的女子，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却穿着男人的衣服。
钱沛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他扳动机关打开药柜，进入暗门中，走出大约一百丈，他看到了高太医瘦小的背影，前方是走道的尽头，高太医伸手在墙壁上咚咚咚敲了三下，停了停又敲了五下。
前途多艰险，但终究有路可行。
身子后仰了一步，尧灵仙拉开和钱沛之间的距离，“稍后我入宫递交国书，你就扮成车夫找机会混进去，不过我最多只能在宫里待一个时辰。”
就在附近了。他担心会惊动到御林军中的高手，不敢舒展神息探测，悄悄取出激光镜，用宽大的袍袖遮挡着，凝神察看四周的情形。
“这也难怪，陛下病重难起，却始终不肯下旨召回晋王殿下，朝廷的文武官员难免会揣测圣意，推断他打算将皇位传给唐王。”舜煜颐永远是那种温婉优雅，从容自若的模样，“这些日子唐王的党羽在暗中四处联络，拉拢朝臣，已经在为陛下百年之后做准备了。”
舜煜颐清澈的明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轻轻道：“晋王殿下的确应该尽早回京，叶叔叔，你能否通过王公公向陛下进言，劝他召回晋王？”
对于进出皇宫的路线和如何搜寻各处建筑，他已在心里预演过不知多少次，剩下的问题在于如何在限定时间内找到高太医。
“正是！”叶慧山不禁对这年轻人多看两眼，抚掌道：“陛下是一代雄主，即使病重在床，又岂能容忍唐王党一枝独大，垄断朝纲。”
傍晚时分，舜煜颐派人来传话，两人稍作收拾，前往中书令叶慧山的府邸。
一道暗门开启，高太医走了出去，钱沛也立刻飘身跟进，来到重新闭合的暗门前。
管你是皇帝还是妖人，敢做你就敢当。
“那就让他们上一道奏折，就说太子既已无病愈之望，为大楚百世千秋之计，恳请陛下尽早改立太子，以安江山社稷。”钱沛缓缓说道：“不必明确举荐谁，只要在奏折里评述两位皇子的长短功过即可，对唐王一定要大吹特吹，赞扬他礼贤下士深获群臣之心，尤其是在陛下养病期间勇于任事决断果敢，从而为万岁分忧解难，委实孝心可嘉。
但这只是暂时的，如同南北极的极昼与极夜的更替，伴随着每一天的炼化，他作为少女的时间将越来越长，直至最后完全变作女儿身不再反弹。
这时候，禹澄清已服用过高太医奉上的药。他的身子冒起浓烈的光雾，人也随之渐渐恢复到七十余岁的老男人模样。
在舞阳城的时候，钱沛就对扮演太监这个角色有过切身体会，如今再次客串演出，也算是有经验人士。
现在还有可能成功的办法，就是利用儿子的雄心壮志，让他和老皇帝斗个你死我活。
钱沛准备先送舜煜颐回家。在他和叶慧山商议的时候，舜煜颐基本上没插话，只在旁边安安静静坐着。
总而言之，眼下的禹澄清随时都有死的可能，一旦不死，他就会成为少女，不，应该说是妖女，如果说人妖还是人，那妖人只能算作妖。
尧灵仙坐入车中，钱沛身子一矮跟着钻了进去，往她对面一坐，车队驶离公主府直奔皇城而去。
叶慧山摇头道：“唐王党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了。翰林院侍读陈丹青只因看不惯甑英明肆无忌惮的贪污受贿，上奏参了他一本，结果甑英明安然无恙，陈丹青却马上被打发到南荒去当驿丞了，对此朝中也无人敢言，若是晋王在京，量他们也不敢这样肆意胡为。”
法坛第一层为八角形，第二层为六角形，顶层被锻铸成一朵金色的葵花，上面印有太极图符，在每一层法坛上，都有各色灵器守护。
不一会，屋里的高太医打开房门，向外面的羽林卫喝问道：“你们去查查是哪来的臭味？”
尧灵仙扭头避开钱沛两道燃烧着跃动火苗的目光，“车驾已经备好，我们走吧。”
“你可好，偷懒休息。”他笑着对舜煜颐说道：“我嗓子都快哑了。”
舜煜颐在马车里点点头，“让门生保奏唐王为太子这种事，若不知道晋王殿下的意思，叶慧山岂会仅凭你我一席话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舜煜颐晓得钱沛是在用他的方式对自己表示感谢和欣赏，浅浅一笑道：“我包一斤茶叶，你带回家去泡吧。”
他先回自己的寓所，留下乌云盖雪，乔装换衣后又急匆匆赶往尧灵仙在京城暂居的府邸，头回生二回熟，这次看门老爷爷没再要他对暗号，直接放进了门。
“一个时辰足够了。”钱沛在尧灵仙身边坐了下来，“但皇宫里的御林军不是瞎子，你带进去的人突然少了一个，必定会引起怀疑，我有更好的办法，保管天衣无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