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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坦白局
茫茫江面上水天一色,只有浅浅碧波一层追着一层徐徐翻涌,晴朗的天色令人直想呼出胸中浊气,感叹天高海阔。
沈一白安顿好了众人,负手走出船舱,随手舀了一捧丹江水饮了,只觉水尤清甜,别处多不及他,到了北直隶再也无法喝到,微觉遗憾。
正想叫岁安一同出来赏景,回头却见一向端方有礼的陈执如,面如土色地委顿于甲板上。
沈一白忙上前扶起,欲待询问可有不适,陈恪已经连连摆手艰难挤出二个字:“晕船。”
沈一白将他扶回舱中塌上休息,问他:“何不去问周先生讨要个方子缓解一二?”
老李头端了药进来服侍陈恪喝下:“周先生一家在舱中叙话,公子本在旁劝解,实在晕得厉害才出去透透气,这药是船上常备下的。”
沈一白此番对这位同窗着实增添了几分新的认识,斟酌之后开口笑道:“素日以为执如兄身世孤苦,如今想来是我眼拙。执如兄不但身世显赫,身边能人辈出,手眼通天,却不知弃深海而就浅滩,在这小小的南阳城居住,所为何来?”
陈恪头晕目眩之感未褪,勉力打起精神回道:“沈兄多虑了,早前在宛云记已提过,彼时事急从权才谎称陈阁老之孙,沈兄不必当真。”
沈一白笑了笑:“执如兄不够坦白啊,你这套说辞应付岁安也就罢了,王爷一听当即就起了疑心,何况与你同窗数月的我?你如何比我还先得知岁安遇险的消息?到了城中与你递消息之人又是易容前来,我猜此人我打过照面,怕我认出才乔装改扮。再说丰鸿那老狐狸不太是容易糊弄的人吧,也不会随便谁人说是陈阁老嫡孙他就信的,你必有使他相信的法子或是信物。”
见他沉默不语,沈一白有了几分把握,循循善诱道:“我已将肺腑之言相告,往后是敌是友,全在执如兄一念之间。”
陈恪缓缓抬起头来,两人视线相交,片刻之后,俱都微微笑了起来,两人寥寥几句谈完,沈一白起身告辞。
出得房门,到周济村房里拱手施礼站定,只见岁安与周延俱跪在周济村脚边,尚在说此番故事。
周济村听完,半晌叹了口气:“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爹爹再挣,只是可惜了你娘的牌位葬身火海,一家人未能圆满,此一大憾事。”
说完将一双儿女扶起坐下,沈一白再施一礼,满含歉意道:“周先生莫怪妹妹与周延,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才连累大家,上京一应供给晚辈自会安排妥当。”
周济村抚着月娘抢出来的手稿,闻言摆摆手:“沈公子不必客气,如今某半部心血尚在,双手尚能医人,一座宅院属实看不在眼里。况年少之时,正应意气风发,医者治病救人,少年治国救世,倘若真能揪出蠹虫,为民除害,我这一双儿女可算得上大大的有功,又岂会怪他们?沈公子处江湖之远就能为民除害,为社稷谋福,他日居庙堂之高,定也是忧国忧民的好官啊!”
沈一白敛容正色长揖至地:“先生谬赞,先生见识高远,远胜一般人,只是当初乡试中了解元又弃文从医,岂不可惜?”
周济村忆及往事,微微一笑:“周家世代铃医,除了满屋的医书别无长物,到我这一代单传,在读书学问上有些出息,本想走仕途光耀门楣,不料天灾人祸频出,医者不能自医,长辈相继壮年去世,方觉时不我待,若我早日学成一身的本领,就能救更多的人。”
说着拍拍儿子的肩膀:“可惜我这儿子不愿继我衣钵,女儿倒是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不过这一遭看来,你姐姐机灵过人,你亦是有勇有谋,对你姐姐有情有义,素日我总觉得你不成器,如今你非吴下阿蒙,老父深感宽慰,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为你们骄傲的。”
周延立马挺起胸膛:“爹爹放心,往后我可不捣乱了,去了京城想法子替您老挣钱养家,您只管在家安心写书。”
岁安一巴掌拍过去:“夸你两句,又满口胡沁,尾巴别翘上天去了。”
周济村亦笑道:“也不怕你沈家哥哥笑话!哪里用得着你养家,为父本就是铃医,如今拾起老本行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一白拿出李格非交予的谕旨:“一时忘却此事,楚王殿下早已请上明发谕旨,任命周先生为太医院御医,虽只是正八品,但上只有一院使二院判而已。且太医院医书汗牛充栋,岂是一间庆善堂可比?周先生既可潜心向学,又可贴补家用,岂不一举两得?”
周济村抱拳向南:“多谢楚王殿下。”
“阿嚏!”
李格非站在烧成一片焦土瓦砾的丰府前打了个喷嚏,工匠不时在废墟上进进出出,灰头土脸的丰鸿从尘烟中匆匆赶来接驾:“此地污秽,请殿下暂移驾府衙坐坐。”
李格非皱了皱眉:“我说丰柏巍,几日前你府上这把大火烧的蹊跷啊,傍晚城西火起,晚间这火星难不成刮到了数里之外的你府?一定要彻查!”
丰鸿陪笑道:“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上夜的老仆困顿,不小心引发了走水,念其孤苦不好苛责。左右府衙地方宽大,下官暂在府衙落脚,此地慢慢修缮不迟。”
丰趣本低头垂手站在一旁,闻言看了他爹爹一眼,那日他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肚中饥饿,府上又乱成一团,于是来找父亲询问何时开饭,却发现他独自站在前厅,管家在外拦着任何人不得打扰。
许久之后,看他挥手打翻烛台,慢慢燃烧成大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忆中的父亲与眼前一脸假笑的父亲身影渐渐重合,丰趣难得地头痛了起来。
李格非随着丰鸿来到府衙后堂坐下,随手翻了翻丰鸿放在案几上的字,赞许道:“丰府台这字写的颇有先皇遗风啊,当年先皇逢头上撇总要平写,说寓意天下太平,今日乍一见,颇有几分亲切。”
丰鸿本坐在下首,连忙起身称不敢。
李格非摆手示意:“坐坐坐,不必起来。”又亲切地慰问道:“你府上现如今镇日敲敲打打搬搬抬抬,人多眼杂,可别丢了什么东西呀。”
丰鸿本已落座,闻言忙又站起:“谢殿下关切,下官素来两袖清风,且家中已成废墟,应是丢无可丢了。”
李格非好似松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嗯?怎么又站起来了,快坐快坐。”又状似不经意将大拇指露出来,把玩着上边戴着的一枚祖母绿扳指:“伏牛山那伙贼寇听说又出来作乱,朝中据说已拨了粮饷充作剿匪之用,看来丰府台又要忙了。”
丰鸿瞥见这枚扳指好似伏牛山黑老大几年前送与自己的那枚,本已送走,不知缘何会出现在李格非手中,心下暗暗吃惊,额上冷汗直出,不由得又站起身道:“下官……下官一定荡平伏牛山,不负朝廷和殿下的期望。”
李格非拍案叫好:“丰府台果然豪气不减当年!说来也巧,本王适才出城打猎,正巧遇到一帮歹人,个个黑衣蒙面,携了无数箱笼不走官道形迹可疑,我的人过去盘查居然动起手来,且这伙人武艺高强,好容易制服了他们,一问之下才知竟押送的是金银宝钞,兼有各色古玩玉器,清点之下足足有上千万之巨!”
李格非好整以暇地看着丰鸿:“这银两宝钞上,均带有户部拨付的记号,想必是军饷?啊呀,如今人寿年丰,军饷也拨付的如此大手笔,只是这古玩玉器怎会混在军饷之中?你说奇怪不奇怪啊?”
丰鸿不敢接腔,不住拭汗。
李格非说得兴起:“本王左思右想,是了,定是这帮歹人不但劫掠了军饷,还劫掠了其他往来商户,可恶啊!哎?丰府台怎么又站起来了,快快请坐!”
丰鸿两股战战,几欲下跪。
“我们将这伙歹人诛杀殆尽,除了他们的面巾,你道巧不巧,居然发现你府上的那位管家混迹其中呐!”李格非笑意盈盈:“这可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自家人打起自家人起来!再细查之下,里边居然还有伏牛山落草的二当家,你说奇怪不奇怪啊?”
丰鸿扑通一声跪下,语无伦次:“下……下官知……”
李格非将他扶起来,按到椅子上:“莫非你派了你的心腹打入贼寇内部,用了这军饷做鱼饵好里应外合人赃俱获一网打尽?嗨呀~丰府台,你如此擅用兵法不费一兵一卒就立下如此大功,我一定上表给你请功,南阳百姓有你这样的父母官是天大的福气啊!”
说完自己暗暗翻了个白眼复又换上激赏之色,心满意足地看着丰鸿魂不附体地发抖,闲闲道:“说了半晌,也该回去了,丰府台且安心修葺你府,军饷本王代为处置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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