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5章 葬礼刺杀
就这样,陆昭言的本体明明只是个武功不怎么样的厨子,却愣是在今日这场刺杀过后,成功在教众心中立威,一跃而成了“比阿依古丽还不能惹的家伙”:
因为你惹到阿依古丽的话,她充其量就是脾气坏了点而已,真要动起手来,也只会干脆利落地打死你,让你少遭点罪;但如果你惹到陆昭言,按照她这一手本事来看,很难说你最后死的时候,是零碎的固体还是一整滩液体。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美丽的误会吧。
阿依古丽正在那边包扎伤口,于是楚凌云得了闲,便赶忙走过来,将陆昭言从地上扶起,为她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低声问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姐姐?这些刺客们都口含辟毒丹药,按理来说应该百毒不侵的,为何却到底被你制服了?”
她问话的声音的确很低,但能留在光明顶上的明教教众,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之辈?因此,楚凌云刚这么一问,众人无不暗地里高高竖起耳朵,只盼能打听得到一星半点儿这种具有奇效的“毒药”的消息,然后自己也去弄点防身。
陆昭言果然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据实相告道:“是我连夜炒的辣椒粉,然后还掺了点生石灰。”
——别说,你还真别说。
在这种“对皇天后土和恩师发誓,就等于立下非生即死军令状”、“有血海深仇的双方打架都会避着死人棺材”的当下,在大家都格外重视“侠义之风”的武林里,陆昭言这一手泼出来的辣椒粉和生石灰,属实是真的神兵天降:
不违法,不缺德,且杀伤力巨大,十分好用……但正常人谁想得到!
陆昭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招不在妙,能用就行。
就连楚凌云都被惊到了,握着陆昭言手腕的手都又收紧了几分,在她的手上勒出一道通红的印子,楚凌云却恍然未觉,只讷讷道:“竟然如此……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的原意,是“让没有武功的姐姐为我身陷险境,实在是我大大不好,是我失职”,但陆昭言的关注点和楚凌云不太一样:
楚凌云把“保护光明顶上的人”当做是自己的职责,所以她的关注点永远都在这些地方;但陆昭言不光是明教圣女,她在此之前还干了十几年的厨子,于是她的关注点立刻就光荣地跑偏去了食物那边。
于是陆昭言也忧愁叹气:“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好好的辣椒都不能吃了,浪费粮食,真是罪过罪过。”
楚凌云:???我们说的是不是不是同一件事???
总之,别说刺客们了,整个光明顶的明教教众,上上下下加起来几百口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招数。
或者说,她们不仅没见过这么朴实无华的招数,甚至觉得能心平气和说出“浪费粮食真是罪过”这番话的陆昭言的可怕程度不降反增,堪比战神再世、玄女复生、阎罗亲临:
什么人会前脚刚用这玩意儿弄瞎了一堆人,都弄得血肉模糊惨叫连天的了,转过头来却还能关心一下它的食用价值?!不是,姐妹,你真的吃得下去吗?!
陆昭言:我觉得没问题。毕竟在现代社会里某些治安不好的地方,大家出门的时候,也是兜里揣着辣椒水,然后出门吃火锅照样能吃红油汤底的嘛。
教众们本来就都是利落人,眼下被陆昭言这么一吓,收拾残局的动作立刻变得更快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满地的血迹、泪水和不知名粉末全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把这帮人也都捆在了一起,用刀剑按着她们的肩膀,逼着这一串刺客只能跪在老教主的棺材面前。
直到此时,不少人才终于能放下捂着眼睛的双手。
也正如那位教众所说的那样,她们不少人的眼睛已经被生石灰完全烧毁了,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被辣椒粉一糊,更是惨烈得让人一看就心里揪得慌,让人一看,便萌生出一种“幸好这事没落在我身上”的劫后余生之感。
为首的那位最年长、最沉稳的刺客,到了这个关头,已经半点维持不住她往日的风范了,因为她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对抗从双眼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疼痛上,只能哑着声音,气若游丝地问出了心底埋藏最深的问题:
“……陆昭言,我们真不明白,你到底图什么啊?”
“你在被老教主选为圣女之前,不过是一介厨子而已……不过是个厨子!你遇到这种事情,便是扔下楚凌云,一个人跑了,也不会有人说你的……你拼到这个程度干什么!”
陆昭言原本都准备把这场面留给楚凌云处理了。毕竟对新上任的教主来说,还有什么比“亲自下达诛杀叛徒的命令”更实用、更立竿见影的立威手段?
可陆昭言甚至都没能走出几步,就觉得钳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陡然缩得更紧了。
楚凌云的手劲本来就大,若放在之前,姑且可以称得上一声“令人安心”;但,楚凌云自从接过圣火令后,她的体温就再也没暖和起来过。
这两种因素叠加在一起,那感觉简直太诡异了。一时间,陆昭言甚至都感觉,自己根本就不像被人类握住了手腕,更像被一副手铐、一把铁钳、一道不知名的幽魂与女鬼给锁住了似的,窒息感与拘束感如影随形传来。
她未曾多想,只拍了拍楚凌云的手,示意她放开自己,好好说话,这才对这名刺客缓缓道:
“我对老教主发过誓的。”
她一开口,众人便尽数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呼吸,想要听清楚这位光明顶上新出的煞神到底要说什么,半点不敢干扰了她的行事。
可即便被如此郑重地对待,陆昭言的声音依然温和从容,半点“作为一个武功稀巴烂的人刚刚直面了九死一生的刺杀”的惊慌都没有,堪称宠辱不惊;连带着她的身影只要站在那里,便如擎天柱、定海针那样,格外让人安心,这就是稳定的精神内核带来的可靠感与信赖感:
“我发誓要保护楚凌云,便定会恪守誓言,至死方休。”
“你哪怕想动她一根头发都不成,除非你能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陆昭言自觉,这番话说得不可谓不体面:
既顾及了楚凌云的脸面,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对明教的忠诚,还能在教众们的心里刷一下她“信守承诺”的形象,便是再吹毛求疵的人,也没法从自己的这番话里挑出什么大毛病。
——但陆昭言没想到的是,这位刺客根本就没想着从她这番话里挑毛病。
她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这帮人关于“陆昭言和楚凌云有私情”的猜想对不对。这样,即便她们死了,也能把这个重要情报通过别的钉子传回去。
有那黑衣人挑拨离间的先例在前,又有同伴那崎岖得仿佛被九头牛来回犁过的脑回路在后,眼下陆昭言不管说什么,落在早就想歪了的人耳中,便字字句句都是“情深意重”。
更何况陆昭言这番话也的确说得有问题。
她说得太深情,太郑重了。
放在“默认同性之间无法走正常法律程序结婚”的现代社会国内,大家遇到过分亲密的两人,只要你不当街打啵儿,那多半也不会特意往这个方面去想;但在这个世界里,眼下正值汉唐交界:
汉朝有一堆断袖皇帝在前,这个自不必说;又有“对食”在后,即《汉书·外戚赵皇后传》中,应邵批注的那样,“宫人自相与为夫妇,名对食”。
唐朝民风开放得宫女内部都能两两结成类似夫妻的关系,在宫门处交接工作的时候,若“结为夫妻”的宫女们遇到同僚,后者还会点头示意,并称呼前者中扮演女性角色的一方为“嫂嫂”。
简而言之,现代人有些时候比古人还要封建,但古人该封建的时候也是真的封建。
所以陆昭言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张口就叫楚凌云“宝宝”,因为这是现代社会里,关系很好的友人对彼此的正常昵称;但放在这里,这个称呼只有长辈称呼晚辈,或者爱侣的床笫私语之时才会提及。
所以陆昭言张口就来的这一串话,在没啥边界感也不太封建的现代人来看,无非就是正常的宣誓效忠,最多也就亲密了一点、肉麻了一点而已;但放在这里,再搭配上“陆昭言是老教主指定的托孤人选”这个背景来看,这基本上已经是生母之言、两情相悦、当众告白、死生相随的地步了。
——总而言之,给过分守礼的汉唐年代的武林人士一点小小的震撼。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位刺客在听了陆昭言这番话后,恨不得呕血三升,爆发出的这一声怒吼也就很好理解了:
“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狗妇妻!!!心机深沉,手段狠辣,将来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陆昭言:???不是,等等,我就在这里站着而已,怎么突然就被骂了啊?谁懂啊,猝不及防从天而降一口黑锅扣在我身上??这合适吗,这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