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拯救(1/2)

首发：~第55章 拯救

时逾浑然不知监视器后面扎堆聚集的人们如何看他。为了拍这组照片, 他穿得本来就少，外面气温低冷，他赤足踏在地上，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工作人员给时逾递了一盏手提的长柄灯, 里面跳动着幽幽的烛火。赵南山抓紧时间拍了几张, 指挥着时逾又将原路走了一遍。

风渐渐地紧了, 把先前造型师理好的头发吹得凌乱。时逾微微偏了一下头，伸手去拂, 腕间挂着的一串细细的串着宝石蜜蜡的念珠随着他的动作滑出来，在手腕间颇为醒目。刚理到一半的时候却被赵南山猛地叫住：“停, 保持这个动作别动！”

于是时逾僵在原地, 任由赵南山灵感迸发, 镜头绕着他左拍右拍。庄褚扫了一眼监视器, 拉进的镜头忠实地记录下时逾每一个细微的神态和动作。

镜头里的和亲眼看到的各有千秋。

站在廊下的时逾自然更活色生香些, 但是监视器里的他, 修长的手指搭在耳畔，指间衔着一缕细细的碎发。身上的袍子领口大开, 黑发下面直接延伸出来一截雪白的颈子, 然后露出来一半光裸的肩。锁骨一半都在外面, 线条精致而醒目，仿佛能盛下一泓春水, 直到最后隐没进阴影，覆盖上一层华美的蝴蝶织物，与脸上五色的斑斓油彩遥相呼应, 一起点燃了孤天里的雪光。

这个场景实在惹人遐思，叫观看的人怀疑他里面是不是赤条条地什么都没有穿。

这种上镜也漂亮的镜头感，不光挑颜值, 还挑气质，时逾哪怕是穿这么一身出格的袍子也不显得有一丝丝突兀，赵南山拍过这么多明星，也得说难得到百里挑一。

更何况这张脸，放在俊男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都是盘点美人的时候必上前五提名的颜；再配上这一身镜头感，没人能否认这个观点：有些人真的是生来就要大红大紫的。

但是现场的所有人里，怕是也只有庄褚一个人知道，在时逾那里从来没有什么“生来”。林小舟、宋屿和庄褚自己，三个人一致地挑中了他来饰演桑夷，身为一个新人，时逾却一点骄矜之气都没有，甚至努力刻苦得同样身为新人的庄褚自己对比一下，都有点羞愧。

《云端飞行》剧组那么多人喜欢他，也不单单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且容易相处，娱乐圈里都是人精，时逾的付出他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连发烧了不得不请假一上午假，吊完水仍然要坚持往片场走。拿银熊奖也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仅仅是因为《江山别》这个似乎已经不符合他咖位的剧组，还有戏等着他去拍。

赵南山指挥着时逾在廊檐下坐下，将灯横置于身前，结跏跌坐。双腿盘起，于是裸露的小腿和足面压在袍子上，显眼得要命。他捧了一卷书低头读，或是懒散地倚着栏杆，无意识地转动转经筒。时逾的眼神却没有落在转经筒上，而飘至虚空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微微一动，染上点笑意来。

仅仅是这一点笑着的眼神，某种昭昭的少年气忽然压过前先时逾身上的所有感觉，于是他从佛像上走了下来，金身脱落，露出里面的□□凡胎。不再是雪山，不再是经幡，不再是暴风雪，真正成了一个少年僧人，读遍经书百万卷，但仍然会在春日里好奇心盛，流连花丛时捕捉一只路过的漂亮蝴蝶。

而那只蝴蝶就悬停在庄褚的手腕上。

庄褚和时逾的眼神相触，不知道怎么着，自己竟也无意识地笑起来。于是他小幅度地，在羽绒服底下，朝时逾招了招手。

赵南山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觉得时逾的状态微微一变，更松弛也更自然了一些，于是整张照片都不再沉静，反而显得灵动起来。这种感觉虽然不是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在走，却好像更贴近那种想象中的“僧徒”的概念。

有工作人员低声感叹：“这主题谁想出来的，太牛了，也太合适了吧。”

赵南山非常难免得意地扯扯嘴角：“我想的。”

当他提出这个策划案的时候，还未料想过能拍出来这样好的效果。时逾在外面冻了太久，等到片刻歇息的时候，赶紧把自己裹进羽绒服里，抱着一杯热水不肯松手。庄褚那边在整理衣服，将外面裹着的羽绒服脱下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长袍，衬着白色的内衬。

这件衣服毫无特色，不像时逾的造型还经过特意装点，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件电影里和修道院里常见的、修士和修女们穿的长袍。

唯一的改动在于庄褚的银耳坠，和没有严丝合缝地盖住额头的帽子。他额前的碎发向上梳起，用发卡固定，露出饱满的额头。这一套装扮模糊了人的所有特质，连庄褚优秀流丽的轮廓都被中和，很容易让人彻底成为一个素淡的影子。

这一身实在没有任何值得镜头停留的地方，衣袖严丝合缝，鞋子也是看不出任何特征的素面黑色，大概只能拍脸。但是头巾将所有的头发完全收拢起来，压在布料下面，没有了发型的修饰，正脸上的缺陷就太过醒目，但凡换个人来拍，怕是要直接从头到尾翻车。

幸而是庄褚穿这身，也亏得是庄褚穿这身。他的心口用细细的链子挂着一个银色十字架，他一只手将十字架握在手中，另一只手的臂弯里抱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简简单单地站着，像是中世纪教堂里静默伫立的雕塑。

他沿着时逾刚刚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不仅是特质被模糊，连性别的界限都不分明。萧索的天幕下，修士踽踽独行，没人去问他要参拜的祭坛。

在他的神坛前，所有人都只是路过的千万分之一。

赵南山的直觉是对的，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生活在国外的缘故，庄褚的身上有着非常合宜的神秘感和宗教感。他可以驯服、可以柔顺、可以难驯、可以腐烂。但是他一直在渴求某些精神层次的东西，这些东西不能买来不能换来，他一度不知道从何处求救。

后来外面落雪了，拍摄暂时收工一阵，转移到室内去拍内景。庄褚被工作人员递上一支黄铜烛台。烛台通体是暗沉的铜色，隐约有锈迹，是特意做旧过的。三支雪白的蜡烛被分别置于烛台上，此刻正垂泪燃烧着，火光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