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亲断义隐孤天下 唯有寄情众山河(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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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这是个永远争论不休的课题。是性格决定命运，亦或命运决定性格，没有人能给予笃定的答案。

若说天保被废为卢山大夫时，他的目光中只有那本该属于他的玉座，那么阿光的这番话便令他迈上了另一段阶梯。

在他脑海里有一样物事模糊地组织着，像天像地，又像河像山。

他不知道那是甚么，只是他很明确地感受到它的宏大、辽宽、澎湃，他的心在翻腾…那是一条如天道般望无止境的道路，甚至连终点那片风景的雏形也无法想象。

可是，不知为何的，他，并不觉得那是很遥远的景致。“那或许并不容易，但我觉得可以；虽不知道是甚么，但一定可以。”他总是这样对自己说。

天守阁是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为孤家寡人的男孩，一切心安、梦想的来源。

古老而暖洋的木建筑，舒心的春境，他透亮的深灰色瞳孔反映着光芒，静静地笑着，说出那番话，那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微笑，我甚至能感受到那份年轻的期盼。

盛夏的那天，绿草如茵，白合遍野，孩童的嬉闹，翠鸟的歌啼，恰逢山城有贵人出行，一拨又一拨的华丽车队，吸引了城内外百姓观看，令这个夏季平添不少生气。

但唯独这国家的主人却一点也没有加入其中的意味。

那是他在世上最亲的长辈；看着他长大，比生母还亲的人；是他挚友的母亲，但或许正是如此，他更无法若无其事、和颜相送。他知道亲儿阿光一定比他更痛苦，但就当作这是君主的特权，让他任性一次吧！

看着阿光挺直而坚强的背影，天保只能站在天守阁上，心中默念：“乳娘，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让你满门风光，让你风光出行，除此以外的，请恕这个干儿子无能为力。”

乳母大人不是天保的干娘，可是天保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了。

既然东森与驱两国都已安抚好，那么现在就是天保落实愿望的时候，或者你可以称之为野心。

其实怎么说都无所谓，反正还不是一样的事，日语里的一词说得可真好：「野望」，本来这两者就不可能完全分开。

二千五百年前，这里还处于绝对封建制度，那是拥有现代军事和政治观念的人所难以理解，可是同样的，当时的人也无法想象中央集权是个怎样的概念。这就如同在爱迪生以前，「要有光就有了光」这句话只能出现在圣经里一样。

伟人至所以是伟人，就在于其前瞻性与独创性，而天保无疑便是这样的天才。

赵国虽为弹丸小国，可是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在大小国家中也会存在。

中原是天下的考据，东夷西戎的君主无一不精通中原历史、政制，可是当中又有何人真正地分析过，曾经的泱泱大国，何以成了如今四分五裂的田地。

是的，归根究底，皆为人类与生俱来的欲望驱使，可是世上又有甚么东西可以离得开这二字呢？

权力欲、财欲、名誉欲，亦或求知欲，又何尝不是来自人类的原始天性，在这里我们先不深究其是否对错、好坏。

然而中原的衰败和夷狄掘起更多是来自其外在的此消彼长，那便是心态、内政和军事。

作为中原诸侯，乃至草民也有一种来自天朝大国的骄傲，也正因如此，他们所受的束缚也是夷狄所无法了解。

黻朝老祖宗定下来的规举、政策一项也不能改，就算落伍，或许谁都会说这是作茧自缚，但他们自以为这便是分别出蛮人与己的方法，可能也是如今的他们唯一还能傲视四方的可怜本钱了。

反之，夷狄一直活在中原光环的阴影下，他们没有无谓的尊严，即没有枷锁，一切的决定都取决于理性考虑，政制、军策自然与时并进。

如此一来，加上中原贵族的贪欲，“下克上”横行，中原自然分崩离析，而与蛮狄更是此消彼长了。

熟读四书六经，又爱钻研奇文异集、百家学说的天保，自是比天下诸侯更热爱刨根璺底，在这方面的追求，比起野心家却更像一名学者。

在他的苦心孤诣下，赵国的未来早已清晰地刻划在这个刚及十五的少年脑海中。

他更命阿光秘密做了一份羊皮地图，那不是别的，正是当时人所能知道的世界地图，而且他还让阿光准备了与国家数目相应的玄色小旗。

一切都不言而喻，阿光低头静静地看着这个亲爱的、又尊贵的少年，举手投足间越发意气风发。不管是素衣蛰居，还是金冠玉裳，他全身上下涣发出来的贵气，和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在蠋光摇曳的金宫里，宛如金砂河中的黑曜石，令人无可抗拒。

阿光心知若是稍有贪欲的人一定会像中了邪一般不可自拔。看之，他便满意地深深颔首。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主公的道路必定通行无阻，有求必应。

这想法是全然无法用言词解释，他的根据就只有那颗清净无瑕、无欲无求的心，正是这份自小就与其同长、对天保毫无所求的忠心，令他能比常人更清楚地察看真相。

更始四年，年仅十二的天子已经成为天下共主四个春秋，而东边豆大的赵国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天保一连向全国颁布数条法令：

一，容许土地买卖。

二，奖励土地开垦。凡新开垦土地归开垦者所有。

三，取缔一切税制，全国只收取人头税和利得税。

四，奖励出国行商，利得税减半。

五，推行梯田种稙，以解决地形限制。

六，鼓励能者向朝廷自荐，任官不问贵贱。

七，但凡新官，一律采用俸禄制，取替以前的分封制。

八，鼓励从军，从军者可免一年赋税。

这样的新政很大程度上地提升了赵国军、政、财实力，为其未来拓展国土推砌起极其重要的基石。

绝大部分平民也是欢迎之至，但高级贵族因既得利益受损而多有不满。为令他们不至叛变，天保向他们解释，天下大势急剧变化，为保国家不致遭受呑并，这是必行之举。

同时为对贵族们一直以来忠心耿耿致谢，天保向他们的庶子孙各下赐一块边境土地，望他们能继续巩卫国土。如此豪爽的施恩，怎能不令各贵族热泪横流。

然而天保毕竟是日后的东方霸主，这怎么可能只是安抚之策。

首先，广封土地，解决燃眉之急；但只封于庶出子弟，表面上说为照顾其日后生计，其实无非是不想壮大该家族势力。就算不分封于家主，日后嫡长子继位，赐给嫡长子的土地终会与家族土地合并，只有赐予日后必需分家的庶子才不致增加其总土地量。而土地即人力、财力、军力、领地，作为一国之主，天保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反之，赐给庶子，壮大庶子势力，令其不再依附本家，甚至起了反呑本家之心，或争夺宗主之心，便在好不过。天保或可放任其相互消弱，更可借故削地、废位(若其为争位而犯法)。其次，分封于边垂之地，一可让其开垦新地，增加可耕地，从而增加赋税；二可令兵力此消彼长，边地多有战事，城主有责任出兵抗敌，反之自己的官兵则不到万不得已也无需动用，况且庶家有难，本家又岂会就手旁观。如此一来那便是一石四鸟之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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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制度：主要体现在分封领地，而非支付俸禄给官员上的体制。

下克上：是指低位阶的人通过政治或军事的手段，取代原本的统治者。

更始：外戚王莽篡西汉的年份，取其外戚篡国之意。

家主：家庭或家族的统领者。

宗主：为一姓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