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丽水骇浪（二）(1/1)

首发：~第14章 丽水骇浪（二）

不拉看着周遭湖水泛着清波，突然眼中含泪。父母亲猝然离世，让他小小年纪一夜之间仿佛懂得了人情世故。他察言观色，知道阿礼和老鬼不想引出自己的伤心事来。蓦然之间他们都变成了自己最亲的人，只是…只是终究不是爸爸。

他看着远处翠绿的湖光山色，看着冉冉泛起的氤氲之气，若有若无地弥漫着，心里油然生出一阵孤单伤感。心里竭力不让眼泪滚出来。但眼泪终于不再听话，随着眼泪的掉落，周围的山峰立即从模模糊糊恢复了原来清晰的模样。它们的形状小而精致，上面树木苍苍，像极了家里奶奶种在院子里的盆栽，那些盆栽再也无人照料。不拉明白，这里已经不是家里，是陌生的一个地方。自己始终还是要回到家里的，到时就与那些盆栽为伴好了。

山峰之上，云朵细小洁白，零星飘浮。更远处的天空中一块红色的光亮，像一只巨大的孔雀般一动不动。

那是什么啊，怎么通体发红，如熊熊燃烧的烈鸟。

“阿礼叔叔，那是什么？”尽管被悲伤缠绕，不拉还是忍不住悄悄地问道，因为他从没在别的天空中看到过如此异象。也许是这些异常之事，让不拉的心情稍为好点。

“这就是金色“凤凰”啊，不拉。天一亮它就出现了，先是尾羽初亮，紧接着腹背，到了正午便是它最亮的时候，其状赤红耀眼，甚是壮丽。等到它一点点开始从头部上消失，直至尾巴最后完全褪尽变暗，窟里的夜晚便也就此降临了。”

“这么说它是和太阳一起飞来的？”不拉说。

“太阳？你是说日头吧？不拉，这里没有日头的，这是在地下深逾千尺的地方啊不拉。云窟里是见不到日头的。要说它就是日头，但它不像旧书里描写的日头一般，东升西沉，它只会一点点出现，然后又一点点地变黑，好像一只不断被灌满红油又不断被倒空的水晶瓶子一般。所以啊，先人们总是惋惜，在如此美丽的圣湖里，既看不到日升美景，也见不到夕阳西下，总归可惜。不过，这里四季分明，风调雨顺，一点都不比外面差。到了夜晚，你还可以看到各种形状的星星。直让你看一个晚上都嫌不够。”

不拉听得似懂非懂，脑中思绪翻滚。

桑木小舟擦着水面掉头东去。湖面弯曲，鲸群已被高山阻挡，失去了踪影。湖中偶尔立着一座小山，娟秀挺拔，其上群鸟聚集，有什么动物扑嗵一声插入水中，消失不见。突然从小舟的右上方，一线白浪朝船头直冲了过来，水鸟蓦然惊飞，眼看就要把船掀翻。“不好！”隼歌大喝一声，一掌击向船尾，船头为之一翘，凌空飞出，白浪在它身后打了个涡流，哗啦一声，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巨浪掀起的湖水朝众人当头淋下。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不拉听到水声扭头回望，坐在船尾的带儿早已不知所踪，船身跟着打斜揺晃，几要倾倒。

隼歌儿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叉短戟，扑嗵一声翻身入水。不一会儿，水里涌上一股殷红的血水，夹杂着碎布、头皮、断臂，湖面上刹时一片狼藉。

“快离开这里！”老鬼双手紧紧护住不拉。阿礼窜到船尾，抄起了带儿跌落在船板上的揺浆，用力向水中划去。羞羞紧紧抓住船弦盯着水面，发出嘶嘶的叫声。

不拉绝没想到，看似美丽的湖里会有如此凶恶之物，一时吓得脸色铁青。他的心噗噗直跳，瞧样子带儿恐怕已然不幸，不拉心里一阵难过，想到那样一个生龙活虎的大人，要不是来接他们，就不会死于非命了。究竟是什么怪兽？它还会露出水面吗？不拉只见众人都是一脸的警惕，宛然如临大敌。

此刻湖上三尺，恶风频频，吹得不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墨绿色的湖水宛若果冻般涌动，看上去神秘莫测，深不见底，殊不知有几百几千仞。

大伙眼见隼歌儿迟迟不见上来，都十分担心。

“阿礼叔叔你看！”不拉站了起来，向船尾的方向指去。大家应声瞧去，但见远处湖面上尽是泡沫，那泡沫便似油污一般快速地向四周扩散，那不正是刚才带儿落水的地方吗？

“蛟群也来了！”老鬼话音刚落，小船已被浪花包围，船身一下子剧烈晃动。

“抓紧船舷，仔细落水！”老鬼叫道。他长身而起，两脚撑住船侧，腰身一挺，揺晃的船儿瞬间便如钉住一般，稳如磐石。不拉但见水面上满是鳞甲，顶得船底噼啪作响。竟是一头头面目狰狞的凶猛鳄鱼，它们的皮甲光亮乌黑，在水面上紧紧挨着，冲来撞去，发出咭咭的嘈杂声。

就在此时，一个巨浪在船头炸开了花，隼歌儿骑着一头似牛非牛，似狗非狗的怪兽冲出湖面，一个打转，旋即又扑进湖里，嘭的一声，激起丈高浪花。两头猛鳄被怪兽高高顶起，摔向水面。船儿周围的水流瞬时打起了旋涡。鳄鱼纷纷身不由已，被带入了涡流之中。

“好家伙，叼走带儿小哥的原来是它！”老鬼说道。

“是什么啊，阿鬼伯伯，那是什么啊，黑溜溜地，很厉害吗？”不拉不禁兴奋。

“就是湖里的兽王穷奇，厉不厉害嘛，就要看遇到什么人了，嘿嘿…”老鬼说着，搓了一下手。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的。”阿礼紧盯着湖面说。

“往常它都呆在幽暗的深水里，很少上到浅水区。虽然凶恶，耳后两寸却是它的死穴，只要被人轻轻一撞，就会晕死过去，没两个时辰活转不过来。所以下次遇到了这个畜生，阿礼，你不要慌，从身后迅速包抄过去，瞧得准了，狠狠一记勾拳就行。”

船儿似乎稍作平稳，在加速逃离。两人说话之间，隼歌儿“嘭”的一声，第二次冲出水面，他全身上下挂着血水，皮光肉滑，并无一处伤痕。一个动作翻身上船，大口喘气，脸上挂着一副战胜者的爽飒之气。不远处的水面上，浪花大作，泡沫四溅，蛟群已被吸引过去，正争相撕咬、抢食一具翻白的尸体。那具尸体竟有一匹健马般大小，又像一条大白鲨翻浮在水面，正是那头吃了带儿的猛兽穷奇。

“死尸怕是撑不了多久，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蛟群了，如果它们发起疯来，一点不比穷奇好对付。”老鬼说道。

“我们从宝河直下，到了水寨就安全了。” 隼歌说道。

“好，这一带的水势你比较熟悉，越快越好。我久居北岸，万没想到蛟群竟然越过分水岭，来到圣湖。穷奇和蛟群？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这倒不甚清楚，南湖的千层潭一向是灵族的领地，神秘莫测，蛟群也比较喜欢生活在千层潭附近的咸水域。此时为何会突然出现，实在想不通。不过听说千层潭最近出了一个神奇人物，十里之内，能够召唤异兽，会不会和她有关。”

“这么说来，这只穷奇是受她指使而袭击我们了？”阿礼说道。

“这倒不一定，这些畜生，饿极了那分什么灵族、水族和泥蛟呢？可能只是刚好遇到我们而已。况且千百年来，灵族一直置身事外，从不与其他族人相争。古老传说，他们是一切生灵的守护者。”老鬼说道。

“异兽猖獗。可怜了水族兄弟，竟然命丧它口。好在隼歌儿给他报了仇！”阿礼说。

“它们不来伤人就好说，伤了人就不许它们活着离开！我们可不是仁善的灵族。”隼歌恨恨说道。顿了顿又说：“都怪我大意了。”他望着湖面怅然说道。转头瞄了一眼坐在船头埋头划桨的常儿，走了过去，将那把杀死穷奇的三叉短戟抽出来送了给他，又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鬼瞧在眼里，说：“几千年来，我们水族自先人在此住下，便不吃湖中活物，倒也助长了这些畜生的祸害。推而想之，仁慈之心并非放之四海皆可行的道理。只是有冤伸冤，有仇报仇除了解气也于事无补。人总是去了。说到底和睦相处才是生存之道。只是畜生怎么懂得这个道理。但我们既生之为人，却不能等同畜生。隼歌儿说得对，它不来伤人，我们就不去伤它，它既来伤人，我们也不能让它活着。但总要想着个办法，让它们不再出来伤人为是。”他长叹一声，瞪着远处的蛟群。争食的鼎沸之势似乎慢慢安静下来。危险却更暗流凶涌。

船儿顺着水流，进入西下河道，直插峡谷。河面逐渐变窄，流水变得喘急，依然深不可测，并不见有溪石水草露出水面。大伙向前望去，只见青山迭出，碧水微澜，凉风扑面，让人顿感神清气爽，忘忧解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