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十三章:暮霭寂寥(上)
陡然一声怒喝,打乱一池秋水。剑影重重,快得不及眨眼。一道无匹罡风,乘势而来。剑风所及,已是逼人性命。莫说杨羽清已是负伤之躯,即便全盛之态,怕也难以相抗。不及回身闪避,裴风战惊喝一声:“剑下留情!”
音如洪钟灌顶,回旋响彻,人,在兔起鸪落之间,纵身飞跃,骈指为剑,迎着剑锋锐芒,接连三弹。来人剑招起落,杀机毕现,磅礴之势,饶是裴风战一身无俦真力,也难当其锋。弹指如惊雷,铮锵入耳,裴风战竟被剑势逼退。剑气沛然吞吐,去势不变,依旧直取杨羽清命门。杨羽清眼见裴风战揉身上前,借着一息空隙,侧滚开去,堪堪躲过刺命冷剑。后背一阵冰凉,不敢再去拾起云破月。他本非冲动之人,先前遭逢大变,不免行事偏激。此时生死徘徊,自是冷静许多。只见裴风战快招连发,与萧京缠斗一起,心下计较:“此二人要取自己性命,均是易如反掌。裴风战尚有阴谋,不意加害与我,不若就此借势,保全性命要紧。”
短暂交手数招,萧京已觉裴风战功体非常,难以取胜,后退一步,护掌于胸,怒喝道:“裴风战,你可糊涂了。”
怒及之下,语气不免生硬,直呼裴风战之名。裴风战心存戒备,只身立于杨、萧二人之间,喘了两口粗气,抱元守一,道:“问剑楼中,不可添染血腥,辱了先辈英灵。”
武林中人,最是尊敬门派前辈。这一番话说来,虽有几分推脱之意,也并非全无道理。裴风战立场于此,萧京自是不可再行逼杀,却是害怕杨羽清将自己杀害“无眉剑”景明一事始末吐露,一时恨意、怒意、惧意一起涌上心头,握剑的手,青筋突显。仇人在前,杨羽清纵有千刀万剐之想法,也不得不收敛几分。心念流转,再生一计,顾不得浑身疼痛,抢上一步,生生将那柄五十余斤的云破月,拿将起来,借宝剑舞动之力,横扫向裴风战。裴风战背对杨羽清,精力所向,尽在萧京一人,哪里还能注意背后杀招。察觉劲风袭身,已然躲闪不及,只觉腰间撕裂般疼痛,忙捂住伤口。杨羽清一招得手,破口骂道:“裴风战,你害死我爹亲,还有云府上下二百三十一条性命,纵容门下弟子残害我娘亲,这桩仇恨,无论如何也要你血债血偿。”
说话间,合身扑去,似要将裴风战一剑斩杀。一番变故,倒是萧京料所未及。听杨羽清语气,似是已将所有仇怨归结裴风战一人身上。他终究一派之掌,手段毒辣,即使是杨羽清当真并未看见云青念身死之事,单凭杨普明之子,便断不可留。眼见裴风战负伤,暗叫一声:“好机会!”
口中作势大喝:“孽障放肆!”
动身而上,右手持剑,一勾一划,封住裴风战脚步,左手旋风为掌,直劈杨羽清头顶天灵。适才一剑挥舞,已是用尽杨羽清浑身气力,立身尚且不稳,又哪里还能接下萧京这一煞手?双掌作势抵抗,心中却是暗自期盼,这一赌,切莫下错了注。眼见萧京铁掌将至,便要有裂脑碎骨之陷,裴风战猛然一喝:“不可伤人!”
毫不顾忌腰间剑伤,身形骤便,绕过剑锋,不及出掌,唯有以血肉之躯,当上萧京一手凌厉“劈空掌”。饶是他暗中运气,护住周身诸多要害,亦是为掌力震伤心肺,一时内脏翻腾如江海逆流,“哇”一口,吐出大片血花。杨羽清见势心喜,佯装被掌风波及,连连退步,倒坐在地。裴风战更是不敢大意,随之一退,护住杨羽清,一如曾经护在云青念身前,佝偻的身躯,竟是气象万千,宛如渊渟岳峙,不可侵犯。萧京见状,心知裴风战貌似威赫凌然,却是先后受创,已是强弩之末。何况杨羽清终归杨普明之子,即便得罪点苍剑派,惹得其他六派掌门知悉,亦无不妥。当下纳气一掌,展开八卦步,轰然一击杨羽清要害,势必取其性命于当下。电光火石之间,裴风战转身夺下云破月,提手三剑连环,引动剑身龙吟,化作流光三折,分取萧京“腕骨”、“小海”、“天泉”三穴。剑下留有情面,不欲伤人,却是逼人退步。萧京自是识得此招厉害,正是点苍剑派上层剑法。不敢托大,更是不欲以这半身功体,换取杨羽清一条性命。暗骂一声,撤掌回退。裴风战一招使老,已觉心力憔悴。以剑为拐,撑住身子,道:“此处乃我派掌门英灵所在,若是就此杀生,便是与我派先人大不敬。萧掌门,莫非是要与我点苍剑派为敌不可?”
只字不提杨羽清之事,倒是以此折中。一番话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已然用尽最后一丝功力。饶是萧京知悉其中关巧,亦是不由心中一寒,果然不敢造次。杨羽清倚壁而立,将这般情形看得了然。心中冷笑,裴风战为了谋取云破月剑中奥秘,果然使得一手苦肉计。他自是明了裴风战现下断然不会对自己施以杀手,唯有稳定萧京,方有生机。一声冷笑:“姓裴的,莫要在此假惺惺,若非你之命令,景明又如何会前往云府,痛下杀手?”
“你……”裴风战一时心血攻心,口中涌出一口血来,身形一动,险些跌坐在地。若是早前,萧京非得趁此机会,除去杨羽清。然而裴风战已将话说得分明,便不得不犹豫几分。当下情形,仇怨难了,裴风战护卫心切,势必不会就此罢手。于其就此纠缠,当真得罪点苍剑派,不若退开一步,待得日后,谋取此子性命。何况杨羽清重创裴风战在先,又一口咬定杀害云青念者,乃是景明。不论真假,身在点苍剑派都难以安定,总有离开之时。只要踏出点苍剑派大门,取其性命,易如反掌。口中,仍是不甘示弱:“裴掌门,若是你执意相护,碍于两派深交,萧某自然乐得成全。若是有朝一日,毒蛇反噬,裴掌门当好自为之。”
裴风战默运玄功,暗自调息,闻言,一声应答,长吐一口气来。一时三人无话,问剑楼外喧嚣愈发明显。忽得,讯钟六响,古肃庄严。裴风战顿时一惊:“是六派掌门前来。”
脚步暗移,挡在杨羽清身前。萧京见势冷笑,却不点破:“既然六派掌门已至,萧某这便前往接见才是。倒是裴掌门可需换得一身干净衣物,莫让他人以为裴掌门礼数不周。”
再不多看一眼,转身即走。听得萧京离去脚步,裴风战这才放下戒备,却又暗叫不妙:“杨羽清,令堂身故,我亦痛心。你既认定凶手乃我点苍剑派,我也不便多做解释。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如今六派掌门亲临,还望你莫要气盛,当以性命为要。”
透过窗门俯视,见问剑楼下并无六派掌门身影,稍稍放下心来。放置好云破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交与杨羽清:“此乃令堂之物,望好生保管。”
细看来,信封字迹力沉墨重,并非云青念手笔。少做思索,想来是先前灵台禅师所提及,诸葛柏相送之物。裴风战见他背身藏好,当下一手提起杨羽清,足下发力,快步走出问剑楼。此时朝阳初升,照得众人脸上一片金黄。裴风战腰间剑伤,并未动及筋骨、伤及腑脏,反是萧京一掌,着实霸道,兼之一宿未曾休息,不免面带倦容。稍稍定神,却见众弟子整齐划一,手持火把,不敢发出丝毫声响,当下说道:“众弟子听令,各司其职,不得多做逗留。”
话音方落,众点苍剑派弟子齐声应道:“遵命!”
这才依次离开问剑楼左右。是夜看守问剑楼的三名弟子倒是眼尖,瞧见裴风战腰间伤口,隐隐渗出血来,知其受伤,齐齐跪下,自责道:“师父,弟子失职,连累师父受伤,甘受惩罚。”
裴风战挥了挥手,道:“此事无碍,不需自责。昨夜事故,也勿要挂怀,快些起来。”
心念一动,在右侧弟子耳边小声吩咐几句,反手封住杨羽清穴道,命那弟子带着杨羽清向弟子厢房走去。约莫半个时辰,裴风战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整洁衣物,快步赶往大厅。七位掌门依次入座,自然少不得一阵寒暄。一一行礼,口称歉意,免得教人以为点苍剑派掌年轻气傲,所有怠慢。萧京先行赶至,早已搪塞一番,未曾交待杨羽清落住此中,心中思念,难以揣度。裴风战一抱拳,入座主位。方一坐下,便听武当掌门清封道人沉声道:“裴掌门,我们此次不请自来,其中缘由,想来你也是知晓。”
他与云镇东毕竟生死之交,好友长辞,一番打击不可谓之不大。见他一身风尘仆仆,想来一路行来,车马未停。双鬓染雪,眉心刻出一道皱纹。数月不见,竟是苍老如斯。裴风战起身说道:“云府一事,其究竟如何,尚在追查之中。云老前辈乃武林泰斗,而今战死沙场,引人钦佩。如今云府纵火,毁去云老前辈一身成就,实是对我中原正统之挑衅。一旦查明就里,不论何人所为,必先上报朝廷,以彰其咎,再以正统门规,严惩不贷,以告云老前辈在天之灵。”
他声如洪钟,竟是不见功体受创模样。说话间,余光一瞥萧京,直令萧京背心一阵冰凉。武林之人,最是重名利、轻死生。而裴风战正是要真凶名声狼藉、性命不保。他本非心狠手辣之人,但此事关乎武林大派,其中死者更有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云青念,兼之又涉及点苍剑派名望,亦是不由动了真火。清封道人双手颤抖,幽幽一叹:“纵是如此,逝者已矣,又岂有复活之说?裴掌门言重了。”
说道最后,双目凝视裴风战,竟有一丝黯然。裴风战微微一怔,道:“真人此言何意,恕晚辈愚钝。”
清封道人霍然起身,双唇一阵抽动:“据闻,云侄女曾相求裴掌门出兵相救,却遭掌门拒绝,可有此事!”
不待裴风战做以因应,一拂长袖,大步出门。一时势成僵局,雪山剑派掌门太子清稍一拱手:“真人痛失挚友,不免有所失态。”
仅此一句,怅然而叹,随即退出大厅。渡圆方丈高宣佛号,道:“真人定是前往云府吊祭。”
当下口称歉意,徐徐离去。一侧玄灯师太稍稍起身,却又坐了下来,看向清封道人远去背影,双唇张合,似有意,还无意,故作一番轻松姿态,道:“此役云府上下蒙受灭门之灾。葬火教元气大伤,魔教杨普明身死,当今武林,又回到最初三分之势。盟主又当做何因应?”
裴风战沉思片刻,道:“如今台面上的武林势力,的确是三分之势。然尚有几股古老势力,并未浮出水面,若是能可拉拢,势必能可扭转劣势。”
“盟主之言,莫不是洛阳萧家?”
玄灯师太稍作惊愕,裴风战又道:“尚有碧落青天、扬州天辞府、东海宋家。裴某以为,当前首要固然是查询云府一案真凶,而联盟之事,亦是不可拖延。此间细由,还望玄灯掌门不吝相助。”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均是一惊。玄灯师太指尖轻叩桌面,俊白面容,差异神色一闪而逝:“嗯?裴掌门如此看得起,老身却是让你失望了。”
裴风战嘴角微挑,笑而不语。“裴盟主当真宽心啊。”
另侧言达安忿然说道:“此二事固然重要,然杨贼生死,尚且不能确定。狡兔三窟,此人更是狡猾。说不得便是他与葬火教暗中勾结,谋害中原栋梁,随即诈死,以求生路。我以为尚需加紧搜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切不可如当年一般,再有错放。”
他一手一眼为杨普明所伤,数年调养,手上伤口早已恢复,但这左眼,仍不可视物,现在出行,均是带有眼罩。此番耻辱,真真恨不能将杨普明挫骨扬灰才好。听他口中怒气未消,又是一番毒辣:“听闻杨贼膝下尚有一子。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眼中杀机一现,双拳紧握,突出根根青筋。裴风战闻言,心中一虚:“此般作为,有悖道义,当是以管教为先。”
不经意间,一手拂在腰间伤口,脑中却是另外一番计较:“杨普明不见尸体,究竟是死了,还是……”话分两头,且说裴风战一番交待,那被杨羽清一脚踢下问剑楼的弟子,此刻正与杨羽清坐在一家酒舍。这名弟子本非泛泛之辈,只是出于救人心切,为杨羽清趁机所伤。得裴风战口谕,自点苍剑派后门,将杨羽清背出,倒也无人察觉。要了间上房雅舍,叫来上好菜肴,好生交待店家需得好酒上来,这才为杨羽清解开穴道。穴道初解,杨羽清气血阻碍,尚不能行动自如。见那人并无加害之心,便斜躺下来,暗自调息。看着满眼可口佳肴,鼻中香气阵阵,这才想起自己半天未曾进食,不由腹中饥饿,勾出馋虫来。却是心中忍耐,扭开头去。哪想菜香袭人,不禁暗自咽了口唾沫。那弟子也是爽朗之人,先前中招之事,早已抛之脑后,见状“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昨夜一脚,着实厉害得紧,险险要了我的老命。”
说话间,每道菜各夹了一筷子,堆在饭上,朝杨羽清面前推了推:“难得有了机会,正当好好吃上一顿才是啊。”
杨羽清未动筷子,他也稍许拘谨,双眼直勾勾盯着桌上美食,不时抿动嘴唇。这人生得一张圆脸,约莫二十上下。黑夜里杨羽清未曾留意,此刻看来,反生几许亲切之感,兼之谈吐随意,不似心机深沉之人,倒是极好相与。那弟子又道:“师父说,六派掌门前来,你若留在点苍剑派,恐多有不便。过几日,待七派掌门离去,便接你回去。”
杨羽清既然出了点苍剑派,断无回去之理。一路行来,心中自有计较,无论是何方式,总要趁机离去才好。裴风战有意隐瞒自己去向,定是有所图谋。心思转瞬,换做一脸苦笑:“昨夜也是情急,多有得罪。可惜无酒,不然非得敬你一杯,聊表歉意。”
那弟子闻言,急道:“怎能无酒?有道是‘男儿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这便催促店家。少时,店小二已端上一坛女儿红来。点苍剑派多有侠名,处之太原,势力非常,店家所上,自然是好酒。借着交谈片刻,杨羽清稍稍恢复力道。索性也不用杯子,径直为那弟子斟满一大碗,而自己却是一杯,举杯相敬:“我不过舞象之年,酒量浅薄,还请见谅才是。”
当下一口饮尽。酒入肝肠,一时酸、甜、苦、辛、鲜、涩六味满腔,果然非是凡品。他曾于诸葛八卦村偷饮酒水,亦是珍藏,未必比得上此杯中佳物,然此刻多是作态,反倒觉得辛涩居多,着实难受。点苍剑派门规极严,寻常时候,门中弟子滴酒不沾。这弟子却是好酒之人,早已等待不及。见杨羽清这般爽快,更是欢喜。顾不得杨羽清是杯是碗,大声叫好:“小兄弟也是此道中人?也罢,你喝一杯,我便喝一碗,莫让人说我以大欺小。”
当下,仰颈饮罢,仍是意犹未尽,一指沾了沾嘴角酒水,放置舌尖舔了舔,道:“真是好酒,再来。”
又为二人满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口中“啧啧”作响,好不舒坦。杨羽清再一举杯,道:“我爹爹常说,男人有酒量,方有气量。你这般好的酒量,想来也不会与我这个孩童一般见识。”
杨普明对杨羽清管教甚严,又岂能教他饮酒?这般说辞,不过有意相劝。在那弟子耳中,多是称赞之意,大为得意,口中连连回应“那是自然”,又是一碗下肚。如是者三,饶是那弟子海量,也禁不住杨羽清连哄带劝,已酒劲当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杨羽清也是腹中翻滚,强自忍耐,假意推动那弟子,见他口中含糊,不省人事,方放下心来。一顿狼吞虎咽后,从那弟子怀中摸出银两。划分为三,一份收于自己怀中,一份留于那弟子,另一份则付了酒钱。起身离去,头脑昏沉,方行至店门,阳光舒暖,酒劲更甚,竟再难压抑,俯身呕吐出来。待得吐尽污秽,清醒几分,不敢逗留,快步走远。银两琐碎,杨羽清自是不敢铺张,寻了间颇为破旧的酒家,要了间下房,便小憩起来。夜里倒是安静,将怀中从问剑楼摸来的铁盒取出,细细端量。见这铁盒并无花俏之处,极是朴实。一侧裂纹,露出一道半指来宽的口子,不见究理。“如此看来,并非寻常钥匙所能打开。应是极为贵重之物,看来还得日后寻得其他方法才是,冒然燥进,怕是坏了内中物件。”
想来,又好生收藏,取出“流转剑法”看来。粗略一翻,剑谱所记载武学招式,当真合了“流转”二字。剑法以化为要,招式简单,却是巧妙,点苍剑派先人智慧,确实不凡。再往后看,只觉书页较之先前厚了些许。杨羽清心头一动,指贴边缘,小心摸索。冷哼一声,手指蘸了蘸口水,在边缘涂抹,果见叠影。心下了然,顺着叠影,缓缓撕开一道口子,却见书页中夹了一张薄如蝉翼般的纸片。纸片颇为陈旧,已然泛黄。其上只字未题,更见蹊跷。当下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在杯内,手指蘸水,顺着纸张纹理涂抹。少顷,纸张上印出轻浅小字。杨羽清不敢怠慢,一字一字读来。纸张显然年代久远,保存至今,足见材质精细。出现文字,更不知是何选用什么墨水,字迹虽轻,却仍可辨认。待得文字读罢,字迹渐渐淡去,又恢复先前模样。杨羽清将纸张折好,塞入书页之中。随即又将“流转剑法”贴身保管,生怕有所遗失。半躺在床头,心中波澜千钧。纸中记载,正是点苍剑派秘辛。点苍剑派本名点苍派,属于滇边武学门派一宗。因长于剑术,后更名剑派。点苍二字由来,乃是因门派坐落于滇边点苍山。除却点苍一脉,滇边留有另一支教派。此派门中弟子,皆为苗疆人士,修习之法,不重武学,精于炼蛊养元,以邪驱垢。献王时期,两派掌教分别为献王左右护王。直至南诏反唐,点苍派投靠汉人,立有战功,归入正统之列。另一支教派则迁徙西域,化名葬火。因昔日辅佐献王之故,点苍派与阿吒力教情谊非常,昔日掌教有训,如非必然,点苍派不得与阿吒力教正面冲突。“呵,近年来,点苍剑派着力对付天玄教宗,与葬火教并无交战。此番信息若是落入有心人手中,势必可为点苍剑派带来不小的麻烦,甚至将其驱除正统之位。”
杨羽清心有计较,待得他日,能可复仇之时,势必将此消息公告天下,也好让裴风战背负骂名。眼中骤然一冷,全然不是这般年纪当有的深沉。随即,又将裴风战转交自己的信封取出,火漆完整,全无撕裂痕迹。想来裴风战并无窥视。顺着封口打开,抽出内中信笺。粗略一扫,已知书写之人,定是诸葛柏无疑。四十四字谶言入眼,一时全然无解,索性收回怀中。一夜无话,直到鸡鸣,方才睡醒。结了房租,竟也用去身上近乎一半的银两。明知店家多有黑心,未免生事,走漏风声,也只得吃亏。若是以后尚是如此,最多二日,身上便再无盘缠,又是不知如何才能寻得九转生死巷。正是踌躇之际,却听门外小二厉声骂道:“滚开,快滚远些,别坏了我家的生意。”
杨羽清循音而至,快步出门,只见店门口处,店小二正用笤帚驱赶一名幼年乞丐。那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有戚戚。眼见笤帚落下,连滚带爬,向四周逃窜。稍有喘息,又是小心翼翼,走回店门口,朝里面张望。用力吸了吸鼻子,似是闻到阵阵饭菜香气,忍不住吞咽几口唾沫。店小二瞧得心头恼怒,口中谩骂,手上不见迟疑,挥起笤帚,用力抽打。幼年乞丐闪躲不及,被笤帚抽中背心,“哎呀”大叫一声,爬到在地。索性也不躲闪,蜷缩着身子,紧闭嘴唇,颤颤巍巍,煞是可怜。感怀身世,杨羽清不由生出几许同情,大步上前,一手抓住正将落下的笤帚,道:“他可是欠了钱?”
店小二见来人亦是孩童,但衣衫华丽,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收敛几分怒气:“这厮偷了我家馒头,付不出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