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章 伸头一刀
由于刚才发生了刺杀,云中镇的守备急忙忙调来一个百人队随车护送。虽说这些寻常军士十个八个也算不上个把血衣卫面前的一碟小菜,可壮壮声势吓唬吓唬平民老百姓还是有用的。
待马车在庄园门口停下,尤若华头一个迎了上来,语带惶恐道:“大人受惊了。”
裴潜拼命扭动身躯,勉强躲过祁舞婷手中的淬毒匕首,大叫道:“他不是我杀的!”
裴潜眨眨眼,试探问道:“大人,那咱们是不是要立即起程回返云中兵院?”
裴潜暗自奇怪,老山羊好像并不希望自己接近祁舞婷,或者说不愿祁舞婷接近自己。于是低问道:“那为何不将她逐出云中兵院?”
话音未落,老山羊半倒不倒的身躯陡然定格在空中,与地面形成了一个不到三十度的尖角。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仿似有条绳索扯着后腰,他的身子笔直地抬升起来,若无其事地站定脚跟,摸摸发红的额头道:“没事没事。段老弟,你没给马蜂叮伤吧?要是伤了,我那儿有上好的油膏,一抹就消肿。”
流云沙似笑非笑瞧着裴潜道:“你不是还有一天年假没有用完么?”
裴潜乖巧地管住嘴巴,没顺杆往上爬着去追问:“不过什么?”
裴潜瞧了瞧拽在手里的那件污秽不堪的外罩,说道:“是该洗个澡了。”
裴潜将行李斜跨到背上,远远看见尤若华把一本类似卷宗的玩意儿递进了马车里,心下一笑转首瞧着醉山羊一步三摇的模样,又不禁怀疑这下到底是谁要送谁回家,咳嗽声道:“和总管,要不我自己去,你把路径告诉我?”
马车一路行驶,前方的建筑越来越多,规模几乎不亚于拥有上千户人家的云中镇。
老山羊摇头道:“这女人背后的水深得很,没人敢动。”拍拍裴潜肩膀,语重心长道:“段老弟,你还是把她交给我来处理吧。我让人马上给你另备夜宵送来。”
然而掌上劲力一点儿一点儿不断加大,老山羊的脑门却似一块铁板,始终油盐不进。可就是铁板,以裴潜此刻运出的掌力而言,也足以将它震得四分五裂!
他关上房门走进里屋,祁舞婷连带肚|兜也脱了,只剩下一条水绿色的抹胸煞是诱人。裴潜刚一靠近床榻,她的琼鼻耸了耸道:“段讲书,你身上怎么有股酸味?”
裴潜脸一红,咳嗽道:“那是卑职随身携带的一支雪里火。”
“段老弟,你就睡这间正屋。”老山羊把铜锁揣到袖兜里,跟在裴潜身后道:“旁边两间是书房和修炼用的静室;左厢有客房,右厢有下人的房间。还有在后院有水房、柴房、伙房要洗澡也方便。”
老山羊吐完了好像酒也醒来,连声抱歉,毛手毛脚地扯着裴潜的外罩往下拉,顺手在他腰腹下一按,打了个酒嗝啧啧赞叹道:“好家伙!”
老山羊“哎呦”道:“这是咱们兵院登记在册的铜锁,坏了也可惜。我拿回去教人修好了,下回还能派上用场。”说着将铜锁从门上取下,眼睛扫过锁上两道浅浅的指印,目光几不可察觉地闪了闪。
“是兵院的护卫队在巡夜,”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的流云沙睁开了眼睛,对裴潜轻轻说道:“他们有三百多人,由裘院主和老夫直接指挥,不受地方和军队节制。”
裴潜暗骂老山羊,轻笑道:“那多半是和总管身上的醋味儿。”
他平日里喝花酒逛青楼,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什么缺德事都干,就是不干正事儿。人人碍于裘火晟的面子敢怒不敢言,背后却对此人鄙夷痛恨之极。
裴潜心下略感失望,满面感激之情道:“是卑职连累了大人,罪该万死!”
尤若华目露讶色,忍不住又盯着裴潜看了两眼,不晓得这家伙何以受到院监大人这般垂青?裴潜却坐不住了,对他而言陪着流云沙乘马车,还不如让自己抱头母猪睡在猪圈里来得自在轻松。他揭帘下车,取了行李道:“卑职自行前往寓所就是,不敢耽误大人的休息。”
老山羊欲言又止,叹口气道:“那就不必了。段老弟,你自己多加留神。”晃晃悠悠往院子外走去,全没注意到自己背后衣衫上不知何时被蹭上了大片污迹,倒是裴潜手里的那件外罩变得干净了不少。
可是看上去她一点儿不胖,身材错落有致,半靠在高高叠起的锦被上,担起两条修长的玉腿,正朝着屋门方向轻轻摇晃。
裴潜发了狠,暗自运劲从掌心吐出,心道:“我不让你上吐下泻在床上躺足三天,从今往后就不姓……段!”
马车在百人队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云中镇,朝着云中山脉西南方向的云中兵院行去。路上约莫有五十里的山路,也足够流云沙和裴潜各自小憩片刻。
老山羊有意无意露了一手,裴潜想不佩服都难。老鬼说过,在云中兵院里有四个人很难摸透,内务总管和不醉就是其中之一。这老家伙对院主裘火晟曾有救命之恩,从而稳当当地坐上了正四品的内务总管宝座,和云中兵院的六大堂主平起平坐,连流云沙也不愿轻易招惹上他。
裴潜点点头,只见马车驶入山门后正沿着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继续往西走。道路的左侧是一片足够容纳上万人的大校场,右边山高林密在夜里看上去颇显阴森。
老山羊很享受地眯缝起眼睛,由得裴潜以最重量级的按摩手法在他皮包骨头的老脸上来回揉搓,嗯嗯嗯嗯地不时发出低低的舒服呻|吟。
流云沙也不勉强,朝那位笑眯眯的山羊公公道:“和总管,那就由你将段副讲书送到抱德山庄。他今日刚到,还不认识路。”
果然流云沙神色微动,说道:“老夫也有此怀疑,不过……”
裴潜总算扒下了自己裤子,刚抬头想说:“那还等什么?”蓦地眼前一花,祁舞婷纤手握住那条水绿色抹胸已死死缠住了他的右腕。跟着裴潜的右腕和双脚也被抹胸缠起,在祁舞婷一阵眼花缭乱恰似舞蹈的动作里,整个人被凌空横吊起来。
老山羊愣了愣,瞧着从裴潜内衣里隐隐露出轮廓的那圈牛皮腰带,哈哈大笑起来。
裴潜避过老山羊的身形遮挡,望着床上姿态撩人的祁舞婷,一想到此女精通礼乐歌舞,更是百爪挠心。管这淫|妇背后的水是混是清,哪有把主动送上床的尤|物再推出去的道理?他痛下决心,搂着老山羊骨瘦如柴的肩膀往门外走道:“时辰不早,大人日理万机想必也累了。不如明天一早由卑职将她送到大人的府邸上,再请您亲自处理。”不等老山羊拒绝,拉开屋门拱手作揖道:“大人走好。”
“啪!”巴掌是落在了裴潜自个儿的脖颈上,可胳膊肘却不偏不倚顶在了老山羊的脑门上。老山羊脸上吃疼,手下一空又被裴潜趁机抽出了肩膀,顿时立足不稳往前趔趄。裴潜侧身让到一旁,暗出了口恶气,口中叫道:“小心!”
她穿得很少,带来的衣服大多给丢在了地上,从床榻到门口排成一行。可想而知,她刚才是一边走一边脱。床榻上有个小木几,几案上的夜宵已被她风卷残云一扫而光。让人很难想象,一个女人能够吃下足够让三个男人撑饱的食物。
忽然老山羊似乎有了反应,先是皱皱眉,继而身子晃了两晃,说道:“不好,你赶紧——”话没说完,张嘴“哇”地喷出一道臭气熏天的秽物,刚好落在裴潜胸前的衣衫上。
裴潜的寓所是一栋独门独户的小宅院,老山羊摸出钥匙交到裴潜手里。
不一会儿流云沙带着他的两个贴身长随空手而归。裴潜察觉他的面色有些苍白,左袖也少了一截,似乎吃了不小的亏。
裴潜笑道:“可她比夜宵更管饱。”压低声音道:“不管这银子是从兵院的公账上还是你的私账走,我都领情。”
裴潜咽了口唾沫,由衷感激老山羊道:“大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祁舞婷手拿淬毒匕首对准荡落下来的裴潜大腿根,冷笑道:“我让你死个明白!还记得被你毒死的泰阳府绣衣使邓成志么?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裴潜大赞此女聪慧,一眼就看出自己最想赶走的不是她而是老山羊,低声问道:“大人,她是……”
老山羊将裴潜往屋外拉了两步道:“她是兵院礼艺堂的讲书,专教礼乐歌舞,几乎上过抱德山庄所有男人的床。尤其是打外面新来的,这骚|货就像闻着腥的野猫,不尝口鲜誓不罢休。段老弟,你可得把持住。”
祁舞婷媚笑不答,甩手将四条抹胸缠绕在了房梁上,两前两后垂落下来。
裴潜恶心得差点昏过去,望着胸口那一滩斑斑点点也不知是鱼翅还是燕窝的东西,心里苦笑道:“这老家伙果然有修灵级以上的实力,绝不比流云沙来得差。”
这个马屁拍过头了。流云沙尽管厉害,但谁都知道玉清宗的俗家第一高手也还轮不到他。但好话人人爱听,流云沙淡然一笑也不驳斥。
而云中兵院的确也是一个求学进取的好地方。它位于形如“人”字的云中山脉左边那一撇的最末端,与红旗军的实际控制区尚有一百多里的路程。地处一片景色秀丽的僻静山麓中,发源于云中山脉的玉江便从兵院里汩汩流过。
只是门阀世家也好,九大门派也罢,均都门禁森严敝帚自珍,别说平民人家就是普通的贵族子弟都难以跻身其中。于是由国子监专办的四大兵院和各郡自设的讲兵学堂就成了这些人军中晋升改变命运的捷径,每年手持各种推荐文书前来求学的年轻人络绎不绝,几乎踏破了各家兵院学堂的门槛。
为了保护兵院安全,同时也是镇边所需,相隔五里外就有一座军营,常年驻扎着两千人的“天虎|骑”,一旦兵院遭袭转瞬可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