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天真(3/3)

首发：~第七章 太天真

原来是群蝗虫客。裴镌瞅瞅四周黑压压的人头，在无数殷切目光的聚焦之下，慢慢悠悠把视线转向石思远，很不好意思地说道：“请客没问题，只是在下囊中羞涩……石大人，今晚的消费你能不能让户部帮忙给报销一下？”

唐王欣然停笔，两人上桌用饭。席间谈笑风生，仿佛都忘记了不久前彼此间还曾势不两立欲置对方于死地。

裴镌早就知道以唐青瓷的手段，伪造一份季墨雨的证明档案易如反掌，事后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用一块绿稀金换来菡叶的感激与信任，怎么都值得。

裴镌老实不客气，把银票塞进兜里，算算昨晚的账单应该够付了，暂且可以饶过石思远。唐青瓷顺势一倒，嘤咛轻啼坐到了裴镌的膝盖上，饱满的酥|胸距离他的脸庞距离不到三寸，一阵阵诱人体香直钻鼻孔。

裴镌道：“你到底帮不帮忙？”

裴镌点头，乖乖道：“我记住了。老姐，那个墨雨姑娘要送到普度寺去么？”

当下叶慧山等人簇拥着裴镌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进了武阳公府。一顿夜宴吃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尽欢而散。

裴镌用手指轻探唐王的心口，已停止了跳动。

许是画得累了，唐王轻嘘口气放下画笔，一回头这才发现裴镌的存在。

裴镌离开皇宫。在宫门口他回了回头，已看不到前几日血战的痕迹。

唐王背门而立，仿佛并未觉察到有人进来，正全神贯注地站在书案前挥毫泼墨。

“台阶？”唐王眼睛一亮，又迅速黯灭道：“钱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确定了这儿就是天字第一号牢房，裴镌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裴镌瞅了她一眼，眼神大是暧昧，“哦”了声道：“难怪昨晚你没到我府上作客。”

裴镌望着窗外慢慢亮起的天色，默然伫立半晌。他的视线徐徐移转，落在了肩头。

“拜托，老子好歹也是个爵。”裴镌屁股落座，抗议道：“能不能给点面子？”

才十来天没见，唐王已未老先衰，以往盛气凌人的贵族气派荡然无存，眼圈发黑深陷，颧骨倒是长高了不少。

唐青瓷带人离去。裴镌推开布满各种防护符印的厚重铁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裴镌心道：“除非你翘辫子，否则他想不记挂也难。”脸上作出一副感慨之色道：“兄弟如手足，打断骨头连着筋。陛下早知你是受了奸人鼓惑才一时冲动干下糊涂事，故而有意赦免。只是……有人兀自心存幻想，妄图卷土重来。陛下不能不有所顾忌，更担心朝中大臣会有不同意见。”

她道：“小弟，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信，但人总需要有些信仰才能活得不那么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够答应。”

易司马道：“谁说要去诏狱了，虽然老夫的确很想送你进去住上个三五十年。”

石思远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易司马嘿地一笑道：“石大人别怕，这是裴世侄在跟你开玩笑。裴世侄慷慨好客，廉洁奉公，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从来都不屑于贪赃舞弊公款吃喝。这请客的钱，他早准备好了。裴世侄，我说的可对？”

“你做好事？”唐青瓷收起绿稀金，颇似不信。“怕是收了人家不少好处吧？”

裴镌眨眨眼睛，道：“老姐，你太谦虚了。在我眼里你就跟观音女菩萨一般。”

裴镌不禁抬起头，看了眼高高悬挂在府门之上的泥金匾额：“武阳公府”，下面的落款赫然是禹龙宣的御笔亲书。

然后裴镌不是惊讶于牢内陈设的豪华，而是这个世界总充满意外……只见牢房的墙上地面，凡是眼睛看得到的地方，到处摆满了一张张最新成就的字画。上百部古色古香的佛家经典靠着墙壁在床榻上摆成长长的一排，诸如念珠木鱼这些念经礼佛的必备之物也是应有尽有，只差在牢里再请进一尊弥勒佛像。

裴镌笑咪|咪地拍拍她发烫的脸蛋儿道：“唐王在哪儿？”

尽管脑袋还在胀痛，但他已了无睡意，索性沐浴更衣，吃过早饭后直奔诏狱而去。

这时候迎面驶来一辆马车，在裴镌跟前缓缓停住。车帘一挑，露出了易司马的半边橘子皮脸，朝他招呼道：“上车，陪老夫在城里转转。”

唐青瓷早得禹龙宣的密令，要她配合裴镌行事。可裴镌一来就劈头盖脸给了自己一顿下马威，未免有点儿出乎意料之外。

别看自己身陷囚牢，只要外面有人，禹龙宣想要安生也得看自己脸色。

当下裴镌磨墨，唐王执笔，转瞬间洋洋洒洒便写了上千字，却刚刚才叙说完他和禹龙宣之间的深厚兄弟之情，慢腾腾转入正题开始陈述自己的种种罪状。

唐王心底里一阵兴奋。谁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分明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也要去？”裴镌精神一振，看到菡叶在点头，忽然道：“老姐，我能抱抱你么，就像小时候那样？”说着竖起右手赌咒发誓道：“保证不使坏！”

一阵清风拂过，窗户打开，菡叶的身影便如同这阵风般在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裴镌摇头道：“陛下连你都不忍杀，又岂会加害你的家人？他之所以将你幽禁在牢中迟迟未下决断，就是为了等个台阶下。”

唐王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咳嗽道：“钱掌柜真会开玩笑，翠竹怎能是草虾，还有那只啄米的小鸡，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小鱼。哈哈，哈哈哈哈，有趣，实在有趣——”

彤红的鲜血立时流满书案。裴镌抢在服罪状被鲜血完全染红前将它取到手中，却只留下了前头的七页文字，将最后两张关于恳求禹龙宣顾念亲情准予戴罪立功的内容全数毁灭。

很明显，易司马是把自己当成千人迷万人爱的绝世大美女了。裴镌鄙夷地撇撇嘴，还没来得及奚落这老家伙两句，就被他一把拽住胳膊，身子凌空飞起拖进了马车。

对了，还有翟臻昨天来找自己，要他设法保护罗步思和曾蕴嘉出城。

一切的一切似乎跟从前并没有什么改变，仅仅是里头换了个主人。而这位新主人走马上任后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斩草除根，一心要灭了老主人的亲儿子。

菡叶轻轻叹了口气道：“这点我信：你不是个轻易动感情的人。可一旦动了，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们都是凡人，总逃不过悲欢离合生老病死的轮回。”

也许他什么也不是，或者仍和从前一样，不过是个想混出点名堂过舒服日子的小无赖。